何氏虚弱一笑:“你忘了,还有太阳。”
“他是少主,”夏彤枫不自在的摇头:“我只要娘和石头。”
“傻丫头。”何氏揉了揉她的头,看来记起了身分,也认清了事实。
天色有些昏暗,隐约可以见到外头有人影,一一点亮屋内的烛火。
夏彤枫转头看向花厅:“娘,那是扶柳姊姊。”
“能否请她进来一见?”
夏彤枫点头,起身走出了内室:“姊姊,我娘醒了。”
扶柳闻言,将手中的火折子交给候在一旁的丫头:“我听到消息了,这样便好,少主和你都可以安心了。”
扶柳在夏彤枫的陪伴下,走进内室,有礼的一福身:“夏夫人。”
何氏摇头:“这声夫人实不敢当。”
扶柳一笑,柔声说道:“夏夫人救了少主,是南宫府上下的大恩人,这声夫人自然受得。”
何氏定睛瞧着扶柳,看来已是二十好几的年纪,但这身打扮应该还未婚配,看进退身段、语调,是打小就调教出来的。
“扶柳姑娘是南宫家的家生子吧?”
“夫人真是好眼力。”
“既是家生子,之前也认识妮子?”
扶柳听出妮子是对夏彤枫的昵称,微笑点头:“是,朝曦入南宫府那年八岁,一开始便在我身边学了几个月的规矩,最后去了厨房跟了我娘亲,她机灵伶俐,很多人都很喜爱她。”
“是呢,妮子本来叫朝曦,赵朝曦,寓意挺好的。”
“是好,不过她不姓赵,而是姓南宫。”
何氏不解:“她八岁才入府,又不是家生子,怎会赐南宫家姓?”
“说来是缘也是巧,朝曦身子不好,管事原想打发出去,但我娘看她可爱,她自个儿也不愿意离开南宫府,便要我在少主生辰那日提了几句,因老一辈说,改名字会改运势,少主便作主让朝曦改了姓,之后朝曦的身子还真是好转了。”
“改名常见,但改姓可不合规矩。”
“少主做事向来随心,他当时虽对朝曝没有太大印象,却喜欢这寓意极好的名字,说到底——”扶柳笑着看了夏彤枫一眼:“朝曦是沾了自个儿名字的光啊!”
何氏聪明,一点就通,旭日、朝曦同指太阳的光明,果然是缘,也是巧。“冒昧问扶柳姑娘一件事,少主婚配之人为哪家闺秀?”
扶柳没料到何氏会突然这么一问,但看着一旁的夏彤枫,她瞬间明白,若真如夏彤枫所言,这些年何氏将她视如己出,何氏肯定会在意她的归宿。
扶柳也没有隐瞒:“当年夫人还在时,便与穆家定下婚约,对象是穆家的大小姐,穆蓉儿。”
这个名字令夏彤枫心中着实惊了下,她知道穆蓉儿心系之人是南宫旭日的弟弟南宫定弘。她想开口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若是没有以前记忆的自己,肯定不顾一切的想和他在一起,但如今她记起了自己的身分,想起以前被教导的规矩,清楚明白两大家族的婚配,是否两情相悦从来都不在考量之内。
看着夏彤枫脸色一黯,何氏连忙安抚的拉住了她。
穆家的小姐可说是门当户对,不是南宫旭日一人说不要便能不要,毕竟穆家丢不起被退婚的脸。
何氏私心想让妮子当自己媳妇,但也打定主意,若是她有喜欢的人,自己也会给予祝福,然而若对象是退不了婚的南宫旭日,她舍不得让妮子与别人共事一夫,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日子太苦。
“扶柳,你的话太多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扶柳吓了一跳。
“是我好奇问扶柳姊姊的。”夏彤枫马上开口护着扶柳。
南宫旭日挑了挑眉,难得她终于正眼瞧他,跟他说话了。
夏彤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冒昧了,迟疑的咬了下下唇,心虚的移开视线。
南宫旭日的手一挥,扶柳会意,立刻退下。
看出小俩口之间似乎不太对,何氏神色还算自若的问:“怎么不见石头?”
南宫旭日收回紧盯着夏彤枫的眼神:“我让石庆陪着,让石头骑石宝跑几圈,大娘想见他,我派人叫他回来。”
“不用,”何氏摇头:“让他玩吧!他打小就叨念着要匹马玩,庆幸遇上了你们,不然他这愿望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圆满。”
“这件事要谢的是太……少主。”夏彤枫匆匆看南宫旭日一眼:“不然我就算买得起,也养不起。”
看她像个小媳妇似的小心翼翼,南宫旭日觉得心烦,粗着声音道:“我饿了,去给我下碗面。”
夏彤枫连忙点头,只是不解他都回了南宫府,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何苦还要再吃她煮的一碗面。
何氏看着南宫旭日隐隐含着怒气,不由觉得好笑,心头一松道:“少主,可否近一些说话?”
南宫旭日上前,坐在床畔:“大娘请说。”
“妮子想起过去了。”
南宫旭日的身子几不可察的僵硬了下。
“我这身子的情况,少主应该心知肚明,只盼少主能替妮子拿回卖身契,你也退了与穆家的婚事,让我能放心的将妮子交给你。”
“放心吧!大娘,我本就如此打算。”
有他这一句话,何氏知道自己已经能安心,就算没看到石头像个正常人,但若能撑着看到夏彤枫出嫁,她也能少些遗憾了。
第十八章 大限已至(1)
“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夏彤枫吓得抖了一下,方才管事明明说了,南宫旭日还在书阁中,晚些才会回房,她才送了面和点心进房,打算放下便走,怎么他……
“少主。”她连忙头一低,退了几步。
“再退都要退到门外去了。”
夏彤枫听出讥讽,硬生生的停下脚步。
“这几日我在书阁,你就把膳食送进房里,我在房里,便将膳食送进书阁,你存心的?”
夏彤枫摇忙摇头:“不,只是不敢打扰少主。”
“我有说不让你打扰吗?”
他的问话让夏彤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南宫旭日坐在椅子上,迳自拿起筷子吃东西。
他没发话,她也不敢离开,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他伸出手,拉着她一扯,她踉跄一下,坐到了他身旁。
“你——”
他的眼神看过来,她立刻闭上了嘴巴。
僵着身子坐在他身旁,他一手拿筷子吃饭,一手则在桌下紧捉着她,她只好静静的陪坐。
直到吃完了,放下筷子,他轻咳了一声。
她立刻端坐,打直腰杆。
“你记起过去了?”
她一惊,最后也没瞒他的点点头。
他专注的看着她:“你恨我?”
她不可置信的摇头:“没有!怎么、怎么会恨你?”
“因为我,你身受重伤,失忆五年,因为我,你的祖父母才会命丧黄泉,你恨我,情理之常。”
“这是我的选择,我不恨任何人。”她连忙拉着他的手,眼中写着诚恳:“真的!真的不恨。”
“可是你却躲着我?”
她承认她确实是躲着他,不过原因无关怨恨,而是她需要一点时间。八岁的时候入了南宫家为奴,几年的功夫,她的规矩学得挺好,只是失忆的这几年生疏了,她努力的想要进退得宜,可对着曾经是太阳的南宫旭日,她没把握能做得好。
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愿望就是当南宫旭日最机灵懂事的奴仆,以前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能亲近他了,却总会忘记他是主子,穆意谨来给何氏施针时,曾私下告诫她,主仆不分是绝对不能犯的大忌讳。
所以她小心翼翼,相信再花点时间,就能让自己做得寻不着一丝错处。
“再过些日子,等我习惯了就不会了。”
“解释。”南宫旭日自认已经把他这辈子全部的耐性都给了夏彤枫这个蠢妇。
“你是主子,我是奴才。”
“不当奴才,你就浑身不舒服吗?”他的口气不自觉的染上阴郁。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不是,只是……你不懂。”
“现在我有时间听你说到我懂。”
她的眼珠子一转:“穆家家主说,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不能有非分之想。”
穆意谨!他的眼神一冷,如今他的生活里有个不讲理的梁王甩不开也就罢了,还有个穆意谨扯他后腿,庆幸这两人不对盘,没有连成一气,不然他早就不管不顾将两人全丢出南宫府。
他的手一拉,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他的力道太猛又太出乎意料之外,夏彤枫鼻子撞到他的胸膛,痛得皱了下眉。
看她痛得皱起眉,他还不留情的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疼!”她挥着手,打向他的手背。
“就是让你疼,少听穆意谨胡说八道。”
“家主可是神医。”
“神棍还差不多。”他调整两人姿势,让她偎在他肩上,靠得更近:“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她咕哝着,觉得他的表情有些骇人:“只是提到你的婚事。穆蓉儿……我知道穆蓉儿喜欢南宫定弘,你娶了她,不会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