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安转头笑视着他,“飞叔,我会干伙房的活儿,放心交给我吧!”
“这……真行?”他有些不安地问。
“行。”她满脸自信。“肯定行,瞧着。”
她开始忙起伙房的活儿来,动作利落而精确。
从前,她都是亲自张罗孩子们的三餐,不曾假手他人,也因此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看她一个人同时顾着灶上的三口大锅,飞叔还真有点惊讶。他以为她会手忙脚乱,谁知道她的动作竟娴熟又自得,像是跳舞般的在三口锅子间移动着。
不多久,她一个人完成了船员们的午膳。
这时,骆无争来到伙房想关心一下飞叔的腰伤,却见飞叔坐在一旁纳凉,而严世安在灶前忙着,他不由得一怔。“老飞,这是……”
“大夫,”飞叔笑视着他,“初雪姑娘真是教人吃惊啊,看她弱不禁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竟然如此熟稔伙房的粗活。”
“是吗?”骆无争一脸惊奇地看着正在调味的她,“看来你有帮手了。”
“可不是吗?”飞叔呵呵笑着。
备好午膳,船员们陆续进到下舱准备用膳,位出锋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就位。
飞叔腰伤未愈,便由严世安帮忙装饭盛汤。
位出锋看着,脸上虽不见任何表情,眼底却有着情绪。为了证明她能干活儿,她还真的跑到伙房去帮忙了。
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脾气倒是很强。不知怎地,他觉得有点意思,有点趣味,有点……惊觉到自己的心有点波动,他不觉又恼了。
严世安一一替船员们盛汤,他们有的好奇地看着她,有的露出讪笑,也有非常有礼向她道谢的。
这时,她来到马大山旁边,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她立刻板起脸来。
马大山斜睇着她,嘴角悬着令人浑身发痒、感到不适的笑意,就在她急着赶快帮他盛好汤,离他远远的时候,他突然伸手在她臀上抓了一把。
她吓了一跳,身体一震,手一抖,汤杓里的热汤直接淋在她的手掌上,她忍不住痛喊一声,“啊!”
马大山一脸得意的睇着她笑,“小心一点,烫啊!”接着故意压低声音道:“小婊子。”
严世安气得想拿汤杓朝他脸上招呼,可是她忍住了。
骆无争一见她烫了手,立刻过来关心,“初雪姑娘,让老夫看看你的手。”
她摇摇头,“不碍事。”说话的同时,她瞥见位出锋正面无表情地瞅着自己,眼神也很冷淡,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一阵委屈,眼眶竟湿热起来。
他明明看见了她被欺侮,却又再一次选择漠视,为什么?只是单纯想要她知难而退?还是他打心底瞧不起原主这种出身的女子,认为她低贱得就算被占了便宜也是应该的?
对他来说,这就是女人在船上必须接受的对待吧?也是,他为了替爱驹出气,就抓了无辜的女子,企图侵害她并杀害她,怎可能是个懂得尊重女人的人?
她绝不会输给他,绝不会在他面前示弱,她不会哭的,她要让他瞧瞧她的骄傲!
严世安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她重新舀了一杓汤,用力的往马大山的碗里一掼,汤洒了一桌,还喷溅到他的脸。
马大山恼怒地瞪着她,“你!”
她直视着他,无畏地扬起一抹骄傲而坚毅的笑。“慢用。”说完,她转身走开。
严世安虽然身着男服,但终究是个女人,为避免困扰,位出锋让她晚上在他房门外打地铺。
这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当然也是为了不让那些船员们有不该有的冲动及非分之想,女人在船上,绝对是祸而非福。
躺在床上,听着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位出锋翻了几次身,竟然无法入眠。他不断想起她那倔强、强忍着眼泪的样子,不知怎地,他的心有种被紧紧捏着的感觉。
他看见马大山对她不规矩,她也看见他看见了,他没出手制止,甚至连出声都没有,于情于理,他不该如此,可他今天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恶的事。
不为别的,只因他要她知道船上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想待在船上?她死里逃生,难道不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虽说她心心念念的念祖可能已经沦为波臣,但世间男子多如繁星,难道她要为他孤老终身?
不管如何,这船上留她不得,而他……也留她不得。
第2章(2)
正打算翻身睡下,忽听门外传来啜泣声,位出锋心头一震,本能的起身。
她在哭?白天里受了委屈跟皮肉伤都忍着没哭,但终究还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忍受不住了?
他下了床,赤着脚走向门边,啜泣声更是明显。
他轻轻地拉开房门,往脚下一看,她裹着被子、蜷缩身体躺在那儿,人是睡着的,却不断哭泣。
她在作梦,不知梦见了什么,哭得很绝望、很伤心。
位出锋感觉心像是凝结了一般,顿时有点吸不上气,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他胸口一紧。
蹲下身,他轻轻的拉起她烫伤的手一瞧,已起了一片水泡,又红又肿。真是个要强的丫头,烫得这么严重,居然还不肯用药?她是故意的吧?是故意在他面前倔强,不想让他看笑话或看扁她吧?
这么横的丫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些在他身边绕的女人,总对他唯唯诺诺、千依百顺,任他呼来唤去,也不敢有半句不满或怨怼,包括……初雪。
是的,就连他那溺死在池子里,自与他成亲至她死去,都不曾真心真意爱上他的妻子,也从来不曾对他有半句顶撞。
正当他想得出神,她忽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哭喊道:“别……不要,念祖……快逃……”
又是念祖?她心里只有他?既然念着他,合该下船去找一丝希望,为何这般坚持要留在船上?
“不……念祖……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梦里哭得伤心,而他看着揪心。
不!他揪什么心?他的心早已犹如死水,任谁都起不了涟漪。
他厌恶这种感觉,他的心不想被谁绊住,更不想因谁而起伏。
浓眉一拧,他懊恼的看着她,然后将手一抽……
帮飞叔整理完伙房,严世安来到甲板上,见凤海跟几名资浅的船员正在清洗甲板,她立刻上前问道:“凤海,我能帮忙吗?”
凤海笑视着她,“你不是刚在伙房忙完吗?这么爱干活儿?”
“我闲不住嘛。”她说着,挽起袖子,“怎么做?”
凤海拗不过她,笑叹一记,“先用刷子刷甲板,然后冲洗,接着再擦干。”
“简单。”她扬起暖阳般的粲笑,立刻从一旁拿了一柄刷子,跟着他们刷洗甲板,一边问道:“凤海,二爷说要去风息湾,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风息湾啊,那是北方的一个大港,前年二爷跟朝廷合作扩建,现在可繁华得很。”凤海说。
严世安不由得陷入沉默,由位出锋跟朝廷扩建的大港?他跟朝廷的关系果然密切,难怪短短几年就能抢走严家大半的生意。
正想得出神,突然有只大手用力朝她屁股拍了一下,她吓得猛地站直身子,惊叫一声,“啊!”倏地一转身,就见马大山正一脸洋洋得意的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两名跟他臭味相投的船员。“马大山,你……”她气得全身都忍不住颤抖。
“怎么?生气了?”马大山哼笑一记,戏谑地道:“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屁股翘得老高,不就是想勾引人吗?”
“你说什么?!”严世安气得想把手里的刷子往他脸上丢去。
“大山哥,别……”凤海怯怯地道。
“别什么?”马大山朝他胸口推了一下,教他踉跄了两步。“臭小子,有你说话的分吗?老子在跑船的时候,你还在穿尿兜呢!”
“不是的,大山哥,初雪姊姊她……”凤海低声下气地道,“你……你别欺负初雪姊姊,好吗?”
马大山一听,脸色丕变,一把抓起他的前襟,“臭小子,你想英雄救美?”
“大山哥,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大男人不该欺负一个姑娘家,所以……”
他话未说完,马大山已一个振臂将他甩丢在地上。
凤海这一摔,勾起严世安的记忆,教她想起念祖被扔到墙上的那一幕,可怕的记忆排山倒海般的向她袭来,教她不由得将对念祖的爱护投射到凤海身上。
她迈开几个步子冲向凤海,像抱着念祖般的抱住凤海。
凤海吓了一跳,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惊疑不解。
“住手!不准你欺负他!”她犹如保护幼子的母兽般,张牙舞爪地与马大山对峙。
马大山先是一愣,旋即讪笑两声,“你这娘儿们还真是骚,果然是青楼出来的,老的小的都不放过,你昏迷时在二爷舱房里睡了几晚,我看二爷应该也尝过了吧?”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严世安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