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这拉糖怎么卖?」默默在心中开小花的玄殷,从腰间掏出了锦织钱囊,开口问道。
「五枚铜钱一支。公子如果是想买给这位可爱的小姑娘的话,那只要三枚铜钱就好了。」拉糖老师傅笑呵呵地朗声回道,实在是因为方才小姑娘看着他表演的眼神充满赞叹,大大地满足了他的成就感,就算是少赚些也开心啦。
「那就先谢过老师傅啦。」原来人长得可爱也能有这般好处!难怪严炽书上哪都爱带她了。笑容里有丝莫名虚荣的玄殷,翻了翻钱囊,随即拿出一锭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老师傅开口:「真是对不住,我这门出得临时,也没多备些铜钱,现下就这锭元宝最零头了,您就收下,甭找了。」
「这……这、这怎么成呀?」就是每天摆摊摆个一年也赚不上半锭元宝的老师傅,不只捧着元宝的手在抖,连声音都抖着。
「成,有什么不能成的。那拉糖我就自个儿取啦。」不痛不痒地笑道,玄殷很快地拿了平曦一直看着的那支燕形拉糖,又顺手挑了另支大一些,看起来像鹰的拉糖。
当玄殷将燕形拉糖递给平曦时,她脸上那情不自禁展露的笑容让玄殷大大地被治愈了,当她满足地小口舔着拉糖,而他伸手要牵她时,她的不再别扭拒绝也让玄殷觉得这锭元宝花得太值得啦。
各自感到满足的两人,牵着手再次前行,完全没察觉到暗处那些从玄殷掏出元宝时,便紧紧盯随着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
日头渐落,街道上的人群却未见减少,与其说是玄殷牵着平曦行走,倒不如说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着走还贴切些。待两人周遭人群稀疏些时,玄殷这才发觉他们身处的巷道似乎是与剑铺相反的另一头了。
正当玄殷翘首眺望,试图找出接下来该走的方向时,一个貌似乞儿的人突然朝他们冲撞了来,一时不察的玄殷虽然猝不及防地被撞进了暗巷的壁上,他的手却仍紧紧地握着平曦的小手。
玄殷都还来不及站直身,几个地痞样的流氓便围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开始朝他拳打脚踢。即使来不及防御抵抗,玄殷也没忘记在那瞬间松开牵着平曦的手,并将她推向一旁,同时喊道:「曦儿快跑!去躲起来!」
突发的状况着实吓坏了平曦,从小住在深宫里的她,曾几何时见过这般野蛮的围殴景象。她有听到玄殷叫她跑叫她去躲起来,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要跑去哪又该躲去哪,而且好多人在打他呀。
被推到一旁的她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哭出了声,却是边哭边捡着地上的石子胡乱地朝那群猛揍玄殷的人丢。
「嗷!好痛。」被石子击中头的恶汉吃痛地转过头,一发现石子竟是哭得满脸狼藉的小女孩丢的,气得直往她走去,「你这该死的臭丫头,看老子把你逮起来卖进青楼。」
虽是个侍读,但太子所学的骑射武艺,玄殷样样也没少学,只是他生性斯文,那些拔刀举剑,抡拳防身的东西他只学了些皮毛,碰上好几个打一个的状况,他也只有挨打的份。
但恶汉准备朝平曦下手的话一入耳,玄殷仍是使尽全力推开那些拳头,觅隙朝平曦那护扑了去。「不准伤她!」
即便英雄救美的举动很帅气,但玄殷就是挡住了恶汉朝平曦挥下的拳头,也挡不住另一恶汉朝他踹来的一脚。护在平曦身前的他,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一口鲜血就这么从嘴里喷了出来。
「呸!凭你也想保护她。老子今儿个就让你们做对短命鸳鸯。」恶汉一声低吼,随即抽出了亮晃晃的短刀,朝玄殷及平曦挥去。
「呃……啊!」没尝到可以预见的痛意,倒是错愕的低嚷声和惊疑的喊叫声传入耳里,玄殷颤颤地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熟识的几名影卫持剑站在身前,而那些逞凶的恶汉已倒在血泊之中。
「曦儿!」影卫才退了一步,满脸担忧的严炽书立即快步上前,焦急地将哭到快断气的平曦揽在身前。
「放心,平曦没事,我、我有护着她的……呕噗……」兴许是松了口气,说完话的玄殷禁不住内创地又吐了口血,随即气力尽失地昏了过去。
「该死的,你也要给我没事才行!」懊恼地低吼了声,严炽书抱起平曦,转头朝几名影卫出声:「冬默去找大夫,明青、问寒、木月将这里收拾一下,别惊动府衙,其他人带着玄殷随我回酒楼。」
回到酒楼后,经过大夫的诊治,除了轻微的擦伤外平曦并无大碍,然而喝完安神汤的她却不肯回房,只是一直站在玄殷床边掉泪。
明知这突来的意外定是吓坏了她,可严炽书仍是板起了脸,像个严父般开口:「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松开皇兄的手吗?你知不知道如果皇兄没有及时赶到,你可是会连命都没了!」
她知道做错事不能哭,可是受惊的情绪仍未平复,让她怎么也止不住泪,抽抽噎噎的开口:「曦、曦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哽咽的声嗓让严炽书这脸怎么也板不下去,可有些事仍是得让她懂得,「皇兄知道你不是故意,可是你的一个不小心、一时好奇却害得玄殷受伤、害皇兄担心,那是不是很糟糕?」
「是。曦儿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曦儿以后不乱跑了,也不会想要拉糖了。」吸了吸鼻子,平曦抬起手胡乱地拭泪。是她不小心犯错了,她没有资格哭。
「曦儿好乖,皇兄现在再教你件事,你定要好好记着,知道吗?」见她点了点头后,严炽书才又接着说道:「这里不比宫中,没有护卫能随时保护你,而未知的难以想见的危险也很多,所以你一定要比在宫里时更加小心谨慎。就算在宫里也千万别因一时好奇就冒然举止,宫中虽有兵将守卫,可那些想害你的人绝对有更多法子伤你于无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嗯嗯,曦儿知道了。」明明皇兄没有凶她,只是在跟她讲道理,她也都听得懂,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酸酸的,眼泪一直掉呢?平曦有些懊恼地蜷起拳心,使力地揉拭着眼眶及双颊。
看着她拼命想止住泪的举动,严炽书既心疼又欣慰,他教得不算失败呀。接着便拉下她对自己施虐的双手说道:「好了,先回房休息吧。」
「可是……他还没有醒。」虽然她不是很喜欢玄殷,甚至有点怕他防他,但他找到走失的她、买拉糖让她开心、为保护她而被打也都是事实,她至少该等他醒来,跟他说声对不起才对。
自个儿带大的亲妹心里想些什么,严炽书难道会不懂吗?还不就是天性善良,就算是个曾经害她受伤,让她有点讨厌的人,看到人家为了她被打伤,心有愧疚嘛。「好吧,你想待这等他醒来就随你吧。皇兄到外头同影卫谈点事,晚点再进来。」
梆子打过二更,玄殷才幽幽转醒,一转头就看见以肘为枕,趴在床畔睡着的平曦。虽然有些意外,但清醒前那时昏时醒的印象让他知道似乎是她坚持等他醒来。他还知道在大夫诊治时,这丫头一直在哭,那哭声扰得想昏过去才不觉痛的他觉得有点烦,偏又没啥气力开口要她别哭。
但此刻看着她那眼圈红鼻头也红的睡脸,玄殷心头不由得一阵颤动,活了十几年,除了父亲以外,还没有谁为了他受伤而掉过泪,结果这明明就怕他的小平曦竟然因为他的伤哭得一塌胡涂,原来被关心在乎的感觉竟是这般暖心。
「就算哭肿了眼,还是这么可爱。」随着轻鼾而微微起伏的嫩颊泛着淡粉色,让玄殷忍不住伸手轻抚。
窗外吹来的轻风让平曦禁不住抖了抖肩,颊上的搔痒感同时传来,让她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结果玄殷的笑脸一入眼,她整个人顿时清醒,想着开口要喊人,偏偏一个心急,猛然抬头起身时却直直撞上了玄殷带伤的下颏。
这一撞,下颏骨被揍裂的玄殷忍不住吃痛地低嘶了声,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却先看到惊慌的平曦滑落眼眶的泪。见她手忙脚乱却又满是歉意的想帮他揉伤,玄殷再痛都给吞下了,拉着她的小手安抚道:「没事的,曦儿别怕。」
他的话像根针般刺进了平曦的心坎,那种自己犯了错害了人,却反过来被安慰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受,而且她才不是怕被骂,她只是觉得他应该已经很痛了,结果自己又害他更痛,觉得很难过而已。
可那些情绪太复杂,才满七岁的她也不知怎么完整表达,心头酸酸的难受全化成了泪,她边揉着他的下颏,边哭着开口:「对不起。都是曦儿不好,曦儿以后不会害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