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身皇室,看惯了诸多艳丽姿容的严炽书眼中,慕容妍绝对称不上绝色,可从当年的初见到她成了献女入宫的现在,她相貌平平的面容却始终牢牢刻划在他心上。
她生得不美,却意外地顺他的眼。她怒极的傲倔眼神、行刺失手的恼怒不甘、专注抚琴与落棋的神情、醉得再不掩饰的纯然真性、睡得毫无防备又带点稚气的面容,甚至是哭得红肿的双眼,全都让他觉得赏心悦目,移不开目光。
「朕该拿你这逆妃怎么办呢?」瞧她睡得一脸酣然,彷佛方才情之所至的热吻从没发生过,严炽书不免苦笑。
上回吻她,是因为她那病得苍白微裂的唇让他瞧不顺眼,而这回吻她却是不得不承认的意乱情迷。
即便素来不兴近女色,但才舞象之年便受司寝女官启蒙的严炽书对于男欢女爱也不算生手,可方才的唇齿缠绵却让他尝到情不自禁的滋味,生平第一次有了欲求不满的渴切。
醇酒的甘味与纯然的甜味交融,让他炽热的唇舌离不开她的芳腔,那迷醉又青涩的娇怯回应,让他不由自主的反复卷缠撩弄,霸道侵占;纤柔的娇躯嫩若无骨的软倚在怀,更是让他失控的撩拨轻纱薄裳,急切地抚弄那一身赧红的玉胴。
若不是怀里甜美的回应越渐趋缓,那无比撩人的娇声嘤咛也止于无声,低低轻喘的气息成了极其细微的呼声,恐怕他会在今晚就要了她。
贵为九五之尊,他大可不顾一切地占有她,让她这宠妃之名更名符其实,可与生俱来的骗傲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严炽书真想要一个女人,也要她是心甘情愿,而不是屈于命运,迫于无可奈何的情况下。
将人撩拨成这般,自个儿却醉得倒头便睡,欲念正盛的严炽书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男性自尊严重受创。可瞄到矮几边那两个空酒坛,又忍不住释然浅笑。——那两坛里至少有一坛半都入了她的肚,看来酒量不差是虚,酒胆兴盛、酒品扰人才属真!
「圆子,命人在青瓷卧炉里焚上苍术迷迭香,再让尚食丞备上葛根解醒汤,待妍妃明日醒来时呈上。」思及方才慕容妍酒气冲脑犯头疼的状况,严炽书侧首吩咐道。
「遵旨。」低应了声,始终退立十步之后的圆子在耳闻钟鼓楼传来的更声后,低声提禀道:「皇上,已过丙夜三更,是否回昂龙殿歇寝?」
原来夜已经这么深啦……
心中默默低喃,严炽书却是开口回道:「不了,朕今夜就在华颜殿寝寐。」让圆子伺候卸了玉冠,便和衣上榻,在慕容妍嘤咛一声,下意识地挨靠过来时,将她紧紧地揽抱在怀中。
第5章(2)
啜饮着泛着甘甜蜜香,入口却苦得让人咋舌的醒酒汤,慕容妍不无懊恼地皱着眉心。
该死的!她昨天到底喝了酒?明明她的酒量没多差,怎么就被这龙生子搞得不省人事,对昨夜发生的事全无印象呢?
从宫女口中知道严炽书并未回昂龙殿,直接与她同榻共寝,甚至连上朝穿的龙袍都是在华颜殿给换上的,慕容妍心中便不免扶额哀号——怎么就这么不济事,错过了下手行刺的大好时机,还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醉睡样!
除了宿醉的不适,以及颈际漫到锁骨处的点点红痕外,身上没有任何遭侵占的迹象,就连锦被丝褥上也没有落红的残迹,这让慕容妍心底小小地庆幸了下。想来这男人举止虽霸道,倒也没有强夺豪取的蛮劣。
苍术迷迭香的甘冽清香弥漫鼻间,慕容妍忍不住开口朝宫女问道:「这香何时燃上的?又为何要燃?」
「禀妍妃,这香是昨儿个夜里,皇上吩咐内侍大总管备上的,说是让您醒后能清脑行气、稳绪宁神。」手巧地帮慕容妍绾了个优雅的倾髻,再簪上镶着珠玉的金银花簪,宫女又接着说:「皇上还交代,让您今日在殿里好生歇着,夕颜殿那里今就别去了,免得受风着凉。」
淡淡听着,慕容妍面容平静,心下却泛起阵阵涟漪,波荡不止。
不可否认,这男人不仅处处对她另眼相待,就连她贪杯的下场都体贴的关照到了,那种眷宠的窝心暖意让才笄年便拿命当赌注,从未识得情爱的她有些心动。
然而,他却不是她该动心的良人!而是她非要恨杀的仇人!
动心又如何?早在他将她送回东胡的那一刻,她便没了谈爱的权利,甚至摒弃一切、以命相搏地为双亲求得一线生机。
他爱上她又如何?他若真有懂得爱人的心,当年就不会毫无恻隐地利用她来交换利益,不会将无助的她推向虎口。
为自己可笑的心湖波动暗嗤,慕容妍将饮毕的汤碗递向宫女,轻轻开口:「皇上不让出殿,那你上夕颜殿邀长公主来吧。我昨日答应今天要陪她的。」想起平曦,慕容妍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虽是个痴儿,可平曦是个善良的傻孩子,从见她跳舞后便与她一见如故,还妍姊姊长、妍姊姊短地同她亲密如斯,那天真单纯的憨傻性,让她很难不喜欢上她。
入宫也好一段时日了,当然也多少耳闻玄殷与平曦的事,是以在知道玄相每三月便例行休沐两日从今天开始,慕容妍就算身子因为宿醉而有些不适、就算不被允许出殿,也一定要设法陪陪平曦,怎么也舍不得她没人相陪,孤单难过又失望。
立在御书房窗畔,严炽书一掌抚顺着雄鹰丰厚的羽翼,负在身后的掌心却拧握成拳,面色阴沉地望向天际。
想不到只是要救三个质囚,便让他折损了几名身手了得的炽影卫,虽然问寒性命无虞,可由他捎回的鹰讯看来,潜牢救人之计是行不通了,只能暂且默守观待,再觅良佳契机。
想来乌图是真把翻了他龙炽皇朝的妄念都搁放在慕容妍这枚娇棋身上了。
乌图的愚蠢之念他可以不当回事,真要兴兵起战也非不可为,但除却好不容易天下堪称太平,修武也在大大小小征战中偷得几许空闲,让他着实不想再劳民伤财地大动干戈之外,心中那丝怕牵连慕容妍的念头也让他眉头深锁,郁郁思忖着应对之策。
「木月,传令下去,无论问寒需要什么,炽影院全力协援。」沉沉地一声令下,严炽书袖袍一摆,便踏出了御书房。
行至位于东宫后侧的一处宫阁,女子娇嚷的嘻笑声与男子捉狭的嘿笑声便传入耳际,让踏入阁内的严炽书微感不悦的蹙眉。
「就不信世子蒙着眼也抓得着我……啊!」娇娇笑着的女子逃得正欢,一旋身望见来人便倒抽口大气,连忙跪地,「参、参见皇上。奴、奴婢不是有意冲撞……皇、皇上饶命。」
负手身后的严炽书看都不看地上的女子一眼,直视着前头蒙眼男人的眼神淡淡朝圆子一瞥,后者立马机灵地让人将跪在地抖颤的女子给拉了下去。
「你想对芯儿怎么样?她可是负责照顾我的医女。」扯下蒙眼布的男人见状,便冲着严炽书开口质问。
「格图世子,您面对的可是当今圣上,请小心您的措辞。」圆子立即踏前一步的立在严炽书身前旁侧,拱手揖身地开口提醒。
「他是天朝皇帝,我可也是东胡大世子,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再说是他自己答应过,在这阁里我想怎样都成的。」粗扩的眉眼间散发着傲气,格图拽拽地一屁股往太师椅上坐下。
「圆子,没事,你退下。」淡淡轻吐了句,严炽书缓步上前落坐另张椅子,朝格图开口,「朕的确说过在这儿你想怎样都成,可朕不记得让你在此静养时可以调戏医女。」
「要不是她心细手巧又善解人意,我才懒得调戏她呢。」说完,格图大剌剌地端起杯牛饮,随即又开口,「我的嗓和脑可都是在她的照料下日渐恢复的,你可别真的对她怎么样。」
早就知道格图对子女有意的严炽书唇角微勾,淡淡说道:「放心吧,冲着你这份心仪,朕不会动她的。倒是你,在朕这宫阁里过得逍遥自在,都忘了自个儿该坐的位是在哪了吗?」
「我都还没问你到底想把我软囚到何时,你倒好意思先提呀!」嗤笑地啐了声,格图正了正神色再道:「难得你移尊大驾的到我这来,怎么,炽影卫救人之事败了?」
见严炽书默不吭声,眉目低敛的斟了杯茶,格图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早跟你说过,那祭坛石城是倚山凿建,易入难出的地方,现又让乌图当成了石牢,要从那救出人极有难度,你就不信,这不又折兵了吗?」
「是朕小看了乌图囚人的打算了。」
听到严炽书这话,格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最好这人有道么谦虚!
虽然嘴里说着自己是被软囚的质子,可在多年前被严炽书救下的格图其实比谁都明白彼此间为了将来两国交好的互利关系,「那你现在怎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