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应了声,便开门放行。
冯珏一入内,目光随即定在冯玉那苍白的面容上,「能用膳了,身子该是好些了。」
「是啊,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嘶……」话还未完,大腿被人重拧了一把,教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身旁神色冷鸷的凶手。
他说了什么让她私下用刑的话?她到底记不记得他大腿受过伤啊,记不记得他是个病情严重的病患?
「如果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可以无酬帮你备上。」冯珏走到床边,似是没打算久留,并未落坐。
「谢了,真有需要,我会开口的。」冯玉揉了揉大腿,沙哑开口,「你来不会只是要说这些吧。」
「管沁死了。」
冯玉缓缓抬眼。「府衙的地牢有那般容易出入?」他是不是太低估冯瑜了?「戒备不够森严,汤大人因此发了脾气。」
「这样啊……」冯玉垂着眼。
这事要说不是冯瑜差人干的,他还真不信,毕竟管沁要是被押解回京,势必会将他咬出来,所以杀人灭口是势在必行,倒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还是说打一开始他就已经先做了准备,甚至派了人一直跟在管沁身边……
「有无让汤从查管沁身边的人?」他突道。
「汤大人正在査,但不能抱太多希望。」
「也是。」要是没在第一时间掌握住大局,后头想扑救恐怕是难了,他要是凶手,行凶之后早就离开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也不要再想了,大夫说过不准你思虑过多。」关子悦不悦地搁下碗,毫不客气地朝冯珏下逐客令。「冯二爷要是没事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我大哥一会要休息了。」
「子悦……」虽然他很欣赏她赶冯珏走,但人情世故还是得顾的。
「大哥打算何时回京?」冯珏压根不觉得冒犯,毕竟冯玉的状况确实是需要多休息,他只能抓紧时间问着。
「再休养个几天,瞧瞧这个大夫的方子药效如何吧。」
「届时一道回京吧,汤大人说会让一支禁卫随咱们回去,一路上有个照应,省得再有闪失。」
「就这么着吧,倒是你……得另有打算。」
「我知道,不打扰你休息了。」
待冯珏一离开,冯玉不禁羟叹了声。
「不要再叹气了,福气都叹光了。」关子悦夹菜塞他的嘴,省得他老是叹气。
冯玉眉眼温柔地笑睇着她。「京城里的人总说城西冯家有多风光,可明面上前是风光,藏在暗处的争斗却是一发不可收拾,城西冯家看似人丁兴旺,可事实上嫡系却比咱们家还里薄,处境比咱们艰辛得多。」
「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你和冯珏密谋了什么,但如今听来似乎是跟冯珏家里人有关,那是冯珏家的人,你就不要再多动心思了。」大夫说了,他这积劳损削之症,就是因为他思虑太多,费神忧志。
「怎会无关呢?一日冯珏倒了,营商易主,对咱们家肯定是有冲击的。」正因为有冯珏在,两家才能维持着极为微妙的和平。「城西冯家糟就糟在嫡系仅存冯珏和唯一的么弟冯璿,可惜冯璿行事莽撞,易遭煽动,而那个庶子冯瑜,我是真的太低估他了。」
冯珏对冯瑜不是没有防备,他不让冯瑜进商行,只是丢了家酒楼让他掌事,可冯珏却不知酒楼里能遇上的三教九流可多了,再加上冯瑜八面玲珑,手段圆滑,打着皇商冯家的招牌想在外头招兵买马,寻求盟友是件易事啊。
「唉,那些琐事你就先别管了,给我好好养病。」瞧他又垂眼思索不语,她便扬声威胁着。「你要是再不听话,回京后我就要御医下重药,让你在床上躺个半年八个月的,我瞧你还能想什么。」
「……子悦,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好可怕啊。
关子悦笑眯眼。「是啊,你要是再不乖,我就天天让小吉陪你。」
冯玉无言瞪着她。「你可以这样对我吗?」知道他哪疼就往哪掐,她真的喜欢他吗?
「只要你乖乖的,我当然就不会这样待你,而且还有奖赏。」她是天生的驯兽师,最懂得一手鞭子一手糖。
「什么奖赏?」搁下了碗,他拭了拭唇角,懒懒地睨着她。
「把眼闭上。」她也搁下了碗,拭了唇角,学他眼神睨着他。
「做什么?」
「闭上就知道了。」
冯玉闭上了眼,然等了一下没听见半点声响,不禁微微张眼,瞥见她贴得极近,唇贴了上来,教他抽了口气。
「你为什么把眼张开了?」关子悦羞得赶忙退开。
冯玉还在错愕中,他从没想过原来奖赏还有这种做法……舔了舔唇,感觉还不错,柔柔软软的……
「不要舔!」关子悦羞得往他大腿拍下。
他嘶了声。「关子悦,你忘了我腿上有伤吗?」刚才掐他,现在还拍他,敢情是蓄意让他变残废?
「啊……」关子悦呆住,很明显忘了他的腿伤。「我想说过了那么久了……还疼吗?对不起,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冯玉羞红脸,死死地抓紧裤头。「别闹了,关子悦。」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惊世骇俗也该有点限度!
关子悦呆望着他,小脸瞬间涨红,像是意会了什么又回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碗盘,端出门外时还险些被门槛绊倒,要不是止戈眼捷手快地拉住她,她是肯定要狠扑在地了。
原以为关子悦一走,肯定要到明日才敢再踏进他房里,岂料不过是一会,她又回到他的房,而且连过问都省了,直接躺在他身侧。
「……子悦你该回房了。」
「我说了要陪你睡的。」
「……不用抱着吧。」到底要他怎么睡?
「说不定这么做,就可以把我身上的福气都渡给你。」她终于明白为何总是有人傻得喝香灰水,只因当真的走投无路时,便会死马当活马医。
冯玉因她这席话,心底又暖又软,一阵阵发疼。
这个傻瓜,真以为自己是福星,只要赖在他身边,他就能永远陪着她吗?
他任她抱着,直到听见她匀而浅的呼吸声,微侧首瞧她的脸就贴在他的肩头上,他不由侧过身,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
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唇上,想起方才她那匆匆一吻,很想如法炮制偷个吻,可他好紧张,从没干过这种下流事,教他汗湿了手心,试了好几回,终究下不了手,不禁想,她怎会有勇气亲他?
更要紧的是,这样到底要他怎么睡?
一般喝了药之后总是会让他昏昏欲睡,为何他却是精神抖擞了起来?那药是不是有问题啊……
第11章(2)
在关子悦悉心照料了几日后,冯玉身子总算好上许多,决定回京。适巧汤荣赈灾的事也完成了,干脆就一路护送他们回京。
一路上为了不让冯玉太过舟车劳顿,费了近半个月才回到京城。
当一行人在离京城最近的驿站准备动身回京时,关子悦突道:「对了,大哥,你上回买给我的粉光饴,回去的路上能不能顺便买一些?」那糖带着些许参味,很对她的口味。
冯玉顿了下,还没开口,翻身上马的冯珏已经代他开口,「粉光饴是送日城所产,京里是没有的。」
「咦?」可是当初大哥说他出门时顺便买的。
冯玉不禁横眼瞪去,恼冯珏话多。
「送日城离京很远吗?」
「不远,京城往西约莫三百里路。」
关子悦听完,不禁朝冯玉笑得贼贼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来大哥对我动情已经很久很久了。」
冯玉薄薄的脸皮微微泛红,眼角余光瞥见冯珏饶富兴味地看着自己,便欲盖弥彰地喊道:「还不上车!」
冯珏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骑马走在车外,他隐约听见两人斗嘴,不禁扬起了笑意,却添了几分苦涩和向往。
当马车转进城南最热闹的大街时,冯珏远远的便瞧见有家酒楼前似乎有人在闹事,不少人围观,将马车堵得前进不得。
「爷,依我看,咱们还是回头绕路吧。」负责驾车的止戈看了眼前头的状况,回头建议着。
冯玉掀开车帘,正要应声,却听见将马停在马车旁的冯珏喊了声,「三弟!」
冯璿?冯玉忖着,见冯珏已经下了马,他心想冯璿那莽撞家伙八成又在街上闹事了,横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正要跟汤荣说一声,回头绕路时,听见了止戈喊道:「爷,好像是二爷呢!」
「……嗄?」冯玉下了马车,前头围观的人因为冯珏而退开,露出了点缝,教他瞧见在大街上扭打成一团的正是冯璿和他家笨蛋。
春秋酒楼里的二楼厢房里,共有七个人,却是鸦雀无声。
冯玉脸色森冷地瞪着一直垂头不语的冯净,教止戈想劝也不敢开口,而另一头冯珏也是不发一语地瞧着同样低头不语的冯璿,而站在冯璿身旁的正是春秋酒楼的大掌柜冯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