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够,很够了!」万佑星再次亲亲美女的唇,心满意足地叹息,浑然不觉自己正以光速堕落——
他又失约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来万佑星第几次对自己失约了?夏雨蝶计算不清,只觉得这男人,似乎变了许多。
六年来,他们分隔两地,只靠着电话和电子邮件联系,对彼此的了解愈来愈少,彷佛还有些陌生。
时间和距离,果然是感情的杀手吗?
虽然他一回台湾就遵守诺言向她求婚,但总觉得彼此的情意渐渐淡了,或许是因为这六年来,他们各自成长,各有各的生活圈,再也回不去从前天真单纯的学生时代。
现在的他,她捉摸不定,尤其他一次次地爽约,又常常在晚上找不到人,她不禁狐疑,他只身在台北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某天,她甚至接到大学校方打来的电话,问他怎么没去上课?她吓一跳,急忙编个借口说他发烧生病了要请假。
后来,她连打好几通电话,他才懒散地接起,说是自己昨夜喝太多,早上醉到醒不来。
「你怎么会喝那么多?」她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吗?」
「没事,只是跟朋友聚餐,一时高兴就喝多了。」
「又跟朋友聚餐?」
最近他社交活动好似特别多,夜夜笙歌。
「总之我没事,就这样了,掰。」
接着,又是不耐烦地挂她电话。
即便夏雨蝶再怎么粗线条,也能察觉到不对劲,更何况她原就是个细心敏感的人。
她决定一探究竟。
这天,她搭高铁上台北,算准了他课堂时间,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来到教室门口,孰料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学生打闹玩乐。
「请问,现在不是应该是万教授的『高等微积分』课吗?」她问那些学生。
「是啊,不过教授今天请假。」
又请假?她愕然。「为什么?」
「教授生病了,他最近好像身体不好的样子,已经第三次调课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他到底搞什么?真的生病或者又喝醉晏起?
夏雨蝶离开校园,搭上公交车,来到未婚夫在台北租的房子。他租了间三房两厅的公寓,对这里的居住环境颇感满意,考虑直接买下来当成他们婚后的新居。
上回两人见面,他给了她一副钥匙,要她随时可以上台北找他。
夏雨蝶从包包里取出钥匙,打开大门,室内一片凌乱,典型单身汉的窝,她里里外外地走动,空无人影。
他不在家。她拨打他的手机号码,也没人接听。
究竟上哪儿去了?夏雨蝶无奈叹息,在客厅里枯坐数分钟,实在看不惯眼前这一团乱,很自然地开始打扫。
临近黄昏,她总算收拾干净,屋内焕然一新,木质地板上了蜡,光可鉴人,每扇玻璃窗都闪闪发亮。
她再打手机,万佑星仍是犹如断了音讯的飞鸽。她苦笑,肚子也饿了,只得先出门用餐。
附近有家牛肉面店,远近驰名,许多客人慕名光顾,她经过时,看看刚好还有张空桌,便走进去,叫了碗清炖牛肉面。
吃到一半,老板娘忙忙地走过来,颇有歉意地问:「小姐,店里都满座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跟别的客人并桌?」
「嗯,好啊,没关系。」她友善地应允。
老板娘感激地笑,招呼一对中年夫妇。「两位请这边坐。」
「谢谢啊,小姐,真不好意思。」中年夫妇在她对面坐下,很客气地道谢。
夏雨蝶扬眸,嫣然一笑,笑意却在转瞬间消凝。
她怔怔地望着他们,而他们在认清她的五官后,比她更惊骇,尖呼出声——
「雨蝶?!是你吗?」
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六年前,当夏雨蝶决定销声匿迹时,她便有觉悟,迟早有一天她必须面对这一刻。
与这对自称是她表舅和表舅妈的夫妇,面对面,将一切摊开来谈。
「你还活着?」他们很震惊。
她苦涩地敛眸。「对,我还活着。」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消失?我们一直以为你死了!」
是啊,为什么呢?夏雨蝶自眼睫下窥视两人,黯然沉思。
其实这六年来,她还是牵挂他们的,偶尔会来台北,悄悄探望他们的生活,她甚至知道去年他们搬了家,换了间更大更舒适的房子,跟儿子媳妇住在一起。
这就是最令她讶异的地方,原来他们还有个儿子,但她从不知晓,她一直以为两人膝下无子,才会好心收养她。
经过一番打听,她才弄清原来他们的儿子之前在牢里服刑,前两年才出狱。
夫妇俩热烈地欢迎他回家,完全没向他提及她的存在。
也对,对他们来说,她只能算是人生意外的过客,既然收了钱,就配合演出她的亲戚,戏散了,便各不相干。
她感觉受伤,更感到心寒,好几次差点就站出来向他们追问真相,但最后总是隐忍作罢。
因为她怕,怕那幕后的缘由会是丑陋不堪。
经历过父母双亡的惨剧以及那场几乎撕裂她心神的绑架案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承受更可怕的事。
但现在,或许该是她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第7章(2)
一念及此,夏雨蝶深吸口气,勇敢地扬眸,直视面前两位熟悉又陌生的长辈。「其实你们,不是我真正的表舅跟表舅妈,对吧?」
「嗄?!」两人面面相觑,神情看起来颇惊慌,过了好片刻,才由「表舅」代表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如此!
夏雨蝶表情漠然,已厘不清胸臆复杂的滋味,是苦,还是酸?
「到底是谁?」她强抑情绪,努力保持淡定。「是谁委托你们担任我的监护人?谁在幕后导演这场戏?」
「这个嘛……」夫妇俩你看我、我看你,面带犹豫,显然谁也不敢多嘴爆料。
夏雨蝶咬咬牙。两人愈是闪躲,她愈觉得情况不单纯,她豁出去了——
「请你们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这样捉弄他?!
夜幕笼罩的台北,霓虹闪烁,道不尽的极致风华。
万佑星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步履踉跄,随波逐流。昨日的他,或许还会因周遭热闹的气氛感到兴奋不已,今日的他,只能深陷闇黑的绝望。
因为他中了仙人跳。
他喝得烂醉,跟某个绝色美女一夜风流,醒来发现自己被拍了裸照,美女与他的同伴勒索他交出千万赎金,否则就要在网络及校园里散发照片,到时他不仅名誉扫地,未来恐怕在学术界都难有立足之地。
说来可笑,堂堂高端知识分子竟会傻傻地跳入这种陷阱,谁会相信呢?
偏偏他就是中了计,困在这万丈深渊中,不知如何挣脱。
对方只给他三天的时间,可他要到哪里筹这笔钱呢?
他才刚学成归国,连第一个月的薪水都还没拿到,一千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他可没脸回家要钱,就算要了,家里人也给不起。
该怎么办呢?
一整天,他在台北街头流浪,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彷徨失措,思绪凌乱如纠结的毛线团,理不出头绪。
直到夜深了,天空静静地飘落雨,一道突如其来的念头犹如闪电击中他脑海,他震住,眼眸蓦地绽出锐光。
也许,只有赌一赌了!
「他输了多少?」
私人包厢里,杜非懒懒地坐在沙发上,透过特制的玻璃墙,欣赏某个男人在赌桌上挣扎,一步一步往地狱堕落。
「已经两百万了。」张凯成回答。「还要继续借他钱吗?」
杜非比了个帅气的手势。「再借他一百万,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胆子继续玩下去?」
张凯成领命走出去,两小时后,他再度回到包厢。
「他输了五百万,他说,想见老板一面。」
「叫他进来吧!」
杜非沉声下令,理了理微乱的衣衫,好整以暇地起身。他盯着玻璃墙外,看着那濒临崩溃的男人如野狗般地嘶声嚎叫。
他冷冷一哂,嘴角锐利,眼神残酷无情。「万佑星,从今天起,你的命运可得掌握在我手里了。」
深夜,时钟滴滴答答,回旋着规律的音韵。
夏雨蝶坐在客厅沙发上,怔怔出神,晚风从落地窗外吹来,拂乱她鬓边发丝,遮盖了她眉眼,她浑然未觉,一动也不动。
室内幽寂,只开了一盏立灯,映在她身上,更衬得她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
她像是思考着,又好似什么也没想,不哭不笑,脸上毫无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终于传来声响。万佑星拿钥匙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进屋,见客厅昏暗,按下灯的开关。
室内光线乍亮,刺痛夏雨蝶双眸,她蓦地醒神。
「雨蝶、雨蝶!」万佑星见到她,像见到救星。「你真的在这里等我?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他踉跄地奔向她,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呛鼻的酒味袭来,夏雨蝶蹙眉,轻轻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