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够了没?可以走了吗?」他听起来颇不耐烦。
「急什么啊?我还想多看看。」她故意跟他唱反调。
「你肚子不饿吗?」他问。
「不——」她正想反驳,忽然想起他有胃痛的毛病,硬生生地改口。「嗯,是有点饿了。」
「那我们到下一个加油站用餐吧!」
两人重新上车,到加油站旁的快餐餐厅用过午餐,下午继续开车往波特兰,经过茂秀壮阔的哥伦比亚河谷。
此时,天色有些变了,乌云堆栈,雨丝静静地飘落。
开始降温了,夏雨蝶只穿了件短袖羊毛衫,手臂感到阵阵凉意,微起鸡皮疙瘩,可她依然不肯放弃拍照。
「你就这么坚持照相啊?」他嘲谑。「不怕冷吗?」
「你不是说过,要我拍下旅途中所有美好的景物吗?」她反唇相稽。「我只是照你说的做而已。」
他凝望她,眼眸闪过异样神采,跟着走向她。「没想到你这么听我的话。」
她冷哼,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忽地脱下身上的羊毛衣,披在她肩头。
「不用了。」她想拒绝。
「披着吧!你明明很冷。」
再冷,也没有跟他冷战令她心冷啊!她抿抿唇。
他彷佛感受到她的哀怨,轻声笑了,拾起毛衣两条袖子,在她胸前交叉打了个结。「这样会温暖一点的。」
那他自己怎么办?她不相信他不冷。
他看透她的思绪,微笑低语。「这种温度,我习惯了。」
骗人!她咬唇,几乎想出声指责他,他干么对她这么好?干么宁可自己着凉也要这般呵护她?他可知道,他愈是这么做,她便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好气他,更气自己,双眸隐隐酸楚着。
该不会是想哭了吧?不,她不会哭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她便不轻易掉眼泪了,她不会哭。
夏雨蝶深吸口气,轻启樱唇,嗓音是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沙哑。「我们走吧,我已经拍够了。」
入夜的波特兰城,雷电交加,下着激烈的雨。
两人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彷佛永不停歇的雨声,以及那震耳欲聋的雷鸣,偶尔会有闪电直接劈落,在阴暗的室内撕开一道光。
「你不怕吗?」
「怕什么?」
他指指窗外。
「为什么你老觉得我会怕?」她嘲讽。「怕冷、怕黑、怕台风、怕打雷?」
「所以你真的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打雷闪电而已,我躲在山间凹壁,只能靠着喝雨水勉强果腹的那两天,比这些可怕多了。」
就因为曾经历过那样的恐惧,才造就今日如此坚毅冷傲的她吗?
杜非悄悄叹息,胸口闷痛。
忽地,又是一道闪电凌厉地撕裂,映亮两人的眸,跟着,是宛如天神怒吼的轰然巨响。
这声响太过剧烈了,即便夏雨蝶再倔强,也不禁吓一跳,直觉地伸手掩耳。
终究还是会慌的。
杜非察觉她的举动,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侧过身来,伸出手臂揽她。
「你干么?」她惊愕。
「嘘。」他哄慰她。「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我不是说过我不怕了吗?不必你抱!」她语音尖锐。
他无声地微笑,更加靠近她。「不是你怕,怕的人是我,行了吧?」
她怔住,没想到他会这样开玩笑。
他调整姿势,一手护着她螓首,另一手环搂她纤腰,于是她柔软的娇驱便那么刚好地偎贴着他。
她气息微促,他亦呼吸浓浊。但她没有推开他,由他亲昵地抱着,恍惚中,他们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那神秘诱人的体香。
他开始爱抚她,灼烫的方唇依恋地啄吻她细致的肌肤,慢慢地,他吻上她颈脖,右手不安分地隔着睡衣,搓揉浑圆椒乳。
她娇羞不已,难以自持地颤栗。
「你怎么不反抗?」他舔弄着她圆润如珠的耳垂,轻声问道。
她闻言,粉颊霎时在黑暗中晕染嫣红,可她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的羞怯。「反正我……迟早也是要给你的,这是你赢得的赌注,不是吗?价值一千五百万的赌注。」
她这话说得太讽刺,刺得他胸臆疼痛不堪。
他无奈地沉默片刻,跟着亲亲她的唇。「对我来说这不是赌注,是奖赏,我多希望,你是心甘情愿地给我。」
她听出他话里的惆怅与焦躁,心弦揪紧。
为什么?当他这样抱着她、吻着她,这样在她耳畔絮絮低语时,她会觉得自己是备受疼爱的,他并没有凌虐她,给予她的,更像是无限的温柔与宠溺。
她几乎要醉在这亲密抚触里了……
夏雨蝶迷惘着,忽地,她感觉到某种硬物抵在自己大腿间,身子瞬间僵凝。
「别怕。」他感到她的退缩,柔声安抚她。「我会让你很快乐的,你不会后悔。」
他许下承诺,也没有失言,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高氵朝迭起的夜晚。
但愿,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夜浪漫。
第10章(1)
暴风雨后,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溜进来,轻柔地碾过他五官分明的脸庞。
她坐在床上,静静地看他的睡颜,纤纤葱指虚浮于他脸上,随着光影移动,抚过那略显刚硬的线条,接着,停在那道在光阴流转中逐渐淡去的刀疤。
虽然淡了,但仍存在,暗示着这男人不寻常的过去。
你真的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曾如是嘲讽地问她。
是啊,她的确不了解。
他身上还有许多秘密,是她尚未挖掘的,她知道他并非在幸福家庭长大,有个辛苦的童年,在黑街挣扎求生,当过小偷,也曾是个赌徒,还走私过艺术品。
而在奋斗多年后,现在的他,拥有属于自己的王国,以及享用不尽的财富。
但,这就是全部吗?
她还知道他之所以近乎疯狂地执恋于她,是源自于前世一段不解的因缘,而她对那毫无记忆。
爱着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说到底,他爱的人真的是她吗?或者该说只是追逐着前世那个得不到的恋人的形影,他爱的,其实只是一份执着不悔?
这样,能算是爱她吗?
思及此,夏雨蝶的心口不禁隐隐疼痛着,有种很闷、很焦躁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在跟某个不存在的女人吃醋。
他爱不爱、爱的是谁,她才……不在乎呢!
她告诉自己,却不自觉地拿起搁在床边的数字相机,悄悄将镜头对准身旁的男人,偷拍他的睡颜。
刚按下快门,他浓密的眼睫便颤动一下,她心韵瞬停,连忙将相机藏进被子里。
他睁开眸,蒙眬地望着她。「早安。」
「早安。」她有些尴尬地回应。
他微笑,像还没完全睡醒似的,傻傻地笑了一会儿,才孩子气地揉揉眼睛。「你醒来很久了吗?」
「有一阵子了。」
「喔。」他坐起身。
她直觉稍稍挪动身子,拉开与他的距离。
杜非察觉她的举动,眨眨眼,湛眸闪过淘气的光芒。「这不该是跟我亲热了整晚的女人的反应,害羞吗?」
他竟敢调戏她!
她瞪他,芳心却不争气地阵阵悸动。
他笑了,似乎没打算跟她玩忽冷忽热的暧昧游戏,直接伸手揽过她后颈,在她颊畔亲了亲。「我喜欢你这样。」
偷香过后,他翻身下床,留下粉颊烘热的她。
他进浴室梳洗,完毕后,习惯性地先煮一壶咖啡,她正在一旁整理行李,见他斟了一杯黑咖啡要喝,连忙扬声阻止。
「你不是胃不好吗?不要这样空肚子喝咖啡。」
他愣了愣,望向她。
她看他表情呆呆的,以为他没听清。「我说,不要空腹喝咖啡,先吃过早餐再说。」
他古怪地凝视她,两秒后,方唇缓缓咧开。「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气息一凛。「谁、谁在关心你啊?我只是……不想等下又要照顾一个胃痛的人。」
她话说得倔,神情更倔,但听入杜非耳里,却更似女人家娇嗔。
「知道了,我不喝就是了。」他乖乖放下咖啡杯,胸窝流过一束暖意。
她继续收拾行李,走动之间,不意撞落他的随身背包,一串钥匙跌出来。她捡起钥匙,瞥见钥匙圈上系的中国结,甚是精致可爱。
「这个结打得好漂亮!」她忍不住赞叹。
他走过来,接过钥匙,若有所思地在手里把玩。「这结,是我请一个专家替我打的。」
她讶异地挑眉。「没想到你会对这种装饰小玩意儿有兴趣。」
「因为这个结里,打的是我的思念。」
思念?什么意思?
她茫然不解,他对她笑笑,拈起那串结,让她看清其中的千丝万缕。
「这里头,结的是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她惊愕,不敢相信。
「是那年我将你抱离火场后,偷偷割下的,我请人把那束发打进这个结里,跟我家钥匙圈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她怔忡地望他。
「还不懂吗?」他似笑非笑,彷佛揶揄,却也夹带几分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