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父亲虽宠他,但他对父亲存有心结,只不过心智早熟的他,选择理性地将那一面埋藏在心底深处,不再刻意纠结。
他与父亲虽年纪差距很大,但在外人眼里,父子感情算很不错。
然而,这次大钜集团的事,令他对父亲的作为非常不满,父亲利益至上、冷血无情的决断,令他不禁也翻搅出内心深处那芥蒂,对父亲更生怒意,是以父亲要他回香港一趟,他一推再推,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心境下与父亲面对面。
没想到一回来,父亲就开门见山又提这件事。
「商场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严海明满布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目光如炬地看着小儿子,沉声提醒。
「你以为刘巨泰跟我真的交情甚笃?撇开他的年纪都足以当我儿子,我还跟他以平辈往来,算是给了他十足礼遇,说到底,那男人也是商场老狐狸,咱们两方的交情一直是建立在互惠上。
「今天,若他真的看重我这个老大哥,大钜集团出现亏空漏洞,资金周转严重出问题时,我会是最后才知情的人吗?!」提到这个,严海明便难掩愤怒,竟被深交多年、比他年轻一辈的友人背叛。
大钜集团被爆出内部问题前夕,美国商界已有人先得知内情,可他与大钜往来多年,甚至还跟刘巨泰交情匪浅,却被蒙在鼓里,甚至比其它业界大老更晚得知消息。
「爸又怎么能确定就是被巨泰叔背叛?他现在下落不明,说不定真正的内情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严世爵意有所指。
就他跟刘巨泰取得联系后所知端倪,他相信刘巨泰是受害者,只不过他还无意向父亲透露他已暗中跟刘巨泰联系,并协助他布署,将引出大钜集团内部真正的内奸。
第10章(2)
「我听说你因为刘乐璇,做出一连串反常行为,你该不会真的迷上那个小妞了吧?」严海明微眯起眼。小儿子一直替刘巨泰说情,这很不寻常。
小儿子风流成性,但不像已逝的大儿子娶了三任妻子,除了第一任是奉他之命娶的,之后两任皆是自由恋爱才娶进门,可惜每段婚姻也维系不长久。
小儿子都三十四了,完全没有定下来的打算,连他接连替他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他都意兴阑珊,表示不急。
他清楚小儿子不会一直单身,他迟早会娶妻生子,但以小儿子的心性,不太可能会对女人动真情。
小儿子曾讳言坦承,将来妻子人选是以他看的顺眼,且对他的事业能如虎添置的对象为考量,怎么现在竟会反常的在大钜集团失势,才在意起小他十二岁的刘乐璇?他实在理不出头绪。
虽说在过去,他曾兴起与大钜集团联姻的念头,对那从小被娇宠、个性活泼的刘乐璇印象不差,但撇开小女娃对大她一轮的小儿子没兴趣,小儿子和她也一直没交集,是直到最近两人才又有了联系。
他怎么想都不认为小儿子会对刘乐璇动真情,又或者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迷上清纯年轻的她?
「你该不会想娶她吧?」严海明进一步探问。
以现今大钜集团的状况,他可不乐见小儿子娶刘乐璇。
严世爵因父亲揣想他一反常态帮助大钜集团的真正动机,俊容一沉,脸色难看。「我是对刘乐璇萌生好感,但我不会像爸一样,借此谈利益交换,要她委身于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严海明神情一凛,怒瞪着他。
「什么意思,爸心知肚明,又何必要我挑明了说。」严世爵撇撇嘴,神情难掩一抹鄙夷。
「我就是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严海明拿起龙头拐杖,忿忿地敲打旁边几案,喝道。
年过九十的他,身体还很硬朗,行动无碍,走路无须拐杖辅助,这根拐杖不过是象征他的权势,他在这三代同住的严家大宅是一家之主,无人可违逆。
严世爵直视动怒的父亲,既然挑起这话题,他不想再压抑回避,坦白表露对父亲的不满,「当年,爸不就是趁妈娘家事业出现危机,提出交换条件,你愿意提供大笔资金,帮助外公的事业重生,却要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你当三房。」
他对父亲长年在商场上诸多狡猾作为都能不予置评,毕竟无奸不商,而他也从中学了许多,唯独这件事,是扎在他内心深处的刺。
他对看似疼爱他的父母,一直有着难以言喻的怨慰矛盾。
他对父亲的行为感到不齿,对因此委身于父亲的母亲也有些轻视。
他从小听来的及后来自己的认知,都认定母亲是看上父亲有钱有势,即使嫁他为三房,也能享有如王妃般的荣华富贵。
身为名门千金、养尊处优的她,若外公事业一倒,她也过不了苦日子,这才宁可嫁给大她两轮有余、年近六十的父亲当三房。
就因这缘故,他其实度过一段不快乐的童年。
表面上,他是严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少爷、父母疼宠的么子;背地里,他在这大宅邸,常有意无意被嘲讽、被欺负。
他七岁时发生溺水意外,造成他对水池有恐惧,即使成年也迟迟学不会游泳,这成为各方面完美的他最大的弱点。
而那起意外,其实是被恶意伤害。
母亲年轻貌美,受到父亲特别疼宠,大妈、二妈对他心存嫌隙,连姑姑们都瞧不起他母亲,表兄姊与异母姊姊也被大人观感影响,不时嘲讽他。
在一次嬉闹中,推他跌入后花园的造景水池……
事后,一群大他好几岁的孩子们跪在父亲面前认错,父亲念及是孩子们玩耍不小心,加上孩子们的母亲求情,只能从轻发落。
之后,同住严家大宅的孩子们虽不敢再取笑欺负他,却也离他远远的,又因他跟大哥年纪差距大,他后来便跟大哥的儿子,也就是小他两岁的侄子严焱逐渐熟稔,两人一起成长,交情有如亲兄弟。
「没想到你是这样看待我,这样轻视你母亲?!」严海明听完他一番怨言,更是怒火中烧,他用力敲打龙头拐杖,怒声喝道:「你给我跪下!」
严世爵挺直腰杆,对父亲的怒喝无动于衷,甚至把话说得更难听,「我没说错。爸就是贪恋女色,才连娶三房,利用钱财买下我妈的身体,而我妈也因为能享有荣华富贵,乐意伺候你。」
「我不会这样对待刘乐璇。」他一脸正色强调,「即使她比我小了这么多岁,我也不是肤浅地看上她年轻的肉体,更不会借故要求她嫁给我,或用身体讨好我。我想要她,会等到她心甘情愿爱上我。」
「你、你这浑小子!」严海明霍起站起身,手持龙头拐杖直指说话大逆不道的小儿子,甚至要扬起拐杖抽打他。
生平第一次,他动大怒想教训这个从小溺宠的么子!
砰!这时,一道声响阻止了他高举在半空中、欲探向小儿子的拐杖。
他看见大厅入口,第三房妻子面色发白,瘫软在地。
他丢下拐杖,朝爱妻走去,边喊叫佣人过来。前一刻他跟小儿子单独谈话,已遣退大厅的一干佣人。
严世爵抿抿唇瓣,转身,大步离开大厅。
严世爵自香港飞回纽约。
一路上,他无比阴郁烦闷的情绪,一直挥之不去。
他也许不该说那些话,一旦将心底深处的刺挑出来,只是扩大伤口,也破坏长年维系的平衡状态。
听说母亲原本得知他回香港,兴冲冲想来看他,未料听到他与父亲一番口角争执,因他不堪的一席话,大受打击,一度昏了过去。
他一时无法面对母亲,在确认她无碍后,匆促飞离香港。
他在纽约时间晚上十一点,回到曼哈顿宅邸。
黑色劳斯菜斯座车驶进宅邸,穿过广大花园和广场,绕过罗马式喷水池,在主屋大门前停下。
司机克利夫下车替他拉开后座车门,他长腿才迈出车外,就见前方大门被推开,一抹娇柔身影奔了出来。
「严世爵,你回来啦!」刘乐璇笑盈盈地迎接他。
严世爵原本郁闷至极的灰色情绪,在见到她明亮笑颜的瞬间,窒闷的心口舒缓不少。
前一刻,得知他的座车回来,她迫不及待想见他,匆匆穿过宽敞客厅,穿过长长玄关,步出大门迎接他。
她朝他奔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笑道:「幸好你赶回来了,我还怕你今晚回不来,我就白忙一场,不能替你庆生了。快,快进屋里吧!」
「庆生?」严世爵一愣。
「今天你生日欸,你忘了吗?还是已经在香港先庆生过了?」刘乐璇笑问。今天是他满三十四岁的生日。
「我没在过生日。」因她提起香港严家,他的神色不由得一沉,闷声说道。
一直以来总是他替女伴们庆生、送礼,而他已经好几年没庆生了,尤其当上总裁后,常忙到忘了自己生日,那一天也往往在工作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