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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鎏金就着夜色看她,竟看得有些痴了,直至忆起该要回答她,已是停顿好半晌。

  「他今夜不太方便。」况且,他也没兴趣去替魏倾城守夜。

  「保护人还得管他方不方便?他有什么不方便的?」她又问。

  「……他召了侍妾。」「呃,那的确是不太方便……」她真笨,男人的不方便还能是什么?她早前两句就该打住,何必追问下去,自掘坟墓,讨尴尬。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但你也不该夜闯我香闺呀!被别人看到,我清白怎办?!」

  「天尊记忆力真不好,容我提醒,你的清白已经自毁在我手上。」他眸中掠过一丝浅笑,见她脸庞转为滟红,那丝浅笑,又加深了些:「再者,全魏府谁能看见我?我不像天尊鲁莽,做事从不顾后果。」语尾还要人身攻击个两句才甘心。

  「睡过一次就代表能随便你睡第二次第三次吗?!」她话全然不经大脑,自以为义正词严,这次总算没忘了由他怀里挪走,红木床相当大,足以拉开一段距离,方便她瞪他。

  「不能吗?」他好笑地问她,故意挑她会反应激烈的答案说。

  近来察觉,撩拨她气呼呼的模样,是件颇舒心悦乐之事,增添此趟枯燥任务的乐趣。

  怀财没料到他有此一答,还答得忒无耻,一时愣呆,回不上嘴。

  大骂他畜生当然很解气,可她自己不是没动过这等畜生念头,尤其穷神第四代做人失败,还没有着落,她便曾默默思忖,要不要二度对他下毒手,再睡他个一次两次……

  骂他畜生等同于骂自己畜生,这种自打嘴巴的事,她做不出来。

  「这、这要看情况啦……」她她她她她胡乱回答什么鬼呀呀呀,想替自己留后路也不是这么没节操吧?!这答案,听起来就像她欢迎他继续睡几回。

  果然她一说完,他倾身靠过来,她立即准备伸出双掌推拒,做做样子是一定要的,总不能马上举臂环抱他,那太饥渴,也太猴急了,对吧,呃?呃呃?——他帮她将薄被盖回腰际,似乎由她神情看懂她心里所思,薄美唇线微扬:「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挤同一张床,这几日,我也都是睡这里,是你睡得太熟,浑然不察,若真要对你出手,早就出手了。」凭她,又怎能阻拦他?

  她双掌扑空,人家根本没打算压过来,又很君子地躺回原位去。

  她僵硬收回手,突然觉得很生气:「我知道你对我多没兴趣了!你不用再三重复!」

  都不知该先气他没问过她意愿,偷偷摸摸溜上床榻睡了好几日,还是气他偷偷摸摸溜上床榻睡了好几日,竟没对她胡来?!

  想想真是忒悲惨,要他出手,只能凭靠霉神药物,否则他对自己全然没有遐思,她身为女性的尊严,被重重击碎,荡然无存,渣也没留下,她万念俱灰,此生无望,随便他爱正睡仰睡趴着睡,她都没力气反对了。

  反正在他眼中,她跟一床被子有何差别呢?

  她翻身背对他,决定独自拼凑破碎的尊严,以及接受自己沦为被子的现实,领悟被子人生。

  「快睡,别胡思乱想,熬夜不好。」他顺势由她身后搂住她,让她从被子晋升为抱枕,无益于恢复女性尊严。

  「哪睡得着?热死了……你还贴过来。」她生无可恋,嘴上埋怨。

  「这样还热?」一阵沁凉,从他贴熨的肤上传来,像徐徐秋风,阵阵凉爽舒服,虽然隔着衣物,仍能清晰感受。

  她本想挣开他,却贪图凉意而无法行动,明知这样太没原则,还是忍不住想着再赖一下下。

  一下下就好……

  感觉怀中之人的呼吸,随时光寸寸流逝而趋于平缓,双肩紧绷的防备渐松,身躯软若甜蜜糖饴,全然偎填在他胸口。

  确定她已然熟睡,鎏金将她更往怀里带,自然未遇半分矫揉挣扎,随其搂抱,她这般乖顺温驯,大抵只有此番时刻。

  「到底还能多迟钝?自己的身子,自己都没留意?要让人多不省心。」他的唇抵在她发漩,低低吁叹。

  本可直接趁她熟睡,拿被子把她里了捆了,强行带回小破屋,省得她人间闯祸闹事,但放她回去,自己无法拨冗盯着看着,又怕她不知闹腾出多少事。

  她说错了一件事,在魏府再见她,他并非不高兴,只是太诧异,诧异自己看见她时,胸中沸腾的喜悦。

  自己竟是那般想看见她。

  他觉得莫名,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失去了控制,于是强逼自己淡定,他淡定时,向来面无表情,瞧不清喜怒。

  可她,从来都是他仙途中的脱序、搅乱春水的一颗顽石,在他淡定之后,又给他重重一惊。

  当他握住她手腕时,无意间探得的脉象,让他更不知该作何反应,要淡定已是绝无可能。有人毫无自觉,代表有人只能默默一肩承担更多责任,前者睡得正沉,无意识地翻面踢被,脑袋瓜朝沁凉的来源又钻了钻近,后者帮忙把下滑的被子重新拢妥。

  就着不甚亮的月光,他手里凭空变出一卷书,接续昨天读到的段落,进补博大深远的学问。

  书皮上,《肓儿宝鉴》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厨房里,热气蒸腾,灶窝里不中断的柴火,将忙碌不休的斗室,烘得更加燠热。

  专司洗菜切菜的丫头俏娃,正满身大汗,与整篓萝卜奋战,掌勺的福婶熬着一锅什锦鸡粥,刀工俐落的大牛嫂子则将鸡肉切块,准备腌渍入味。

  服侍侍妾乙的小婢青儿,手提裙摆入内,灶火热气扑面而至,让她不住地以手为扇,企图招些凉风驱热,奈何成效不大,不如尽快办完主子吩咐,快快离开厨房才实际。

  「福婢,虹姑娘嫌天气热,派我过来问问,今天有没有凉汤?前几日的仙楂酸梅汤就很不错——」

  青儿挨到福婶身旁,稚气鹅蛋脸儿堆满笑,讨好地问。

  厨房仆役虽不如府中高阶管事们需要巴结,然她们司掌一日三餐,外加各顿小零嘴呀消夜等等,与她们打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熟稔后,一些珍贵食材也能私底下讨着。

  「那个呀……少爷特地吩咐过,近期都别再煮了。」福婶搅动汤勺,锅里水米交融,鸡汤香浓,色泽漂亮。

  「为什么?虹姑娘对那凉汤很是喜欢耶。」

  「但财姑娘好似不青睐呀。」福婶回道。

  青儿眨眨眼,问:「你是说,那位来路不明,被少爷安排于眷荷院里的姑娘?」

  青儿对少爷新宠的女子一事,本就有心探问,只是苦于无从开口,此时福婶先提了,她不错放机会,打蛇随根上,故作闲话家常,替自家主子探探口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可不是,举凡财姑娘不爱的,少爷皆命不许上餐桌,一切全依财姑娘的口味来置办,听说管事还特地上眷荷院询问过。」

  那日,管事洋洋洒洒誊抄了一份菜谱,递到福婶手上,两人闲聊了会儿,管事言中提及,他上眷荷院时,财姑娘恰巧午睡,是侍女莲儿回答管事提问。

  莲儿向来伶俐听话,见到管事时也相当乖巧恭敬,可不知那日怎地,莲儿神情很冷,脸上并无惯常笑容,回复财姑娘爱好的口味时,犹若背诵经文一般,很是流利,却相当违和,管事心中虽疑,但因手边尚有诸多事项待办,得到答案后,也便未加深究。

  「财姑娘饮食清淡,也不算麻烦,就是有些小地方不能忽略,例如少油腻,避生食,盐得拿捏,酒也尽可能不添加,人参、桂圆甘温火热,财姑娘吃多易上火,血热妄行,慎用,少爷最爱的甲鱼她也不吃……薏仁呀山楂呀黑木耳呀木瓜呀荔枝呀蟹爪……咦?怎么越说越像女子妊娠的禁忌呀?」福婶自个儿边说,边有此感觉,随口一笑。

  福婶的儿子皆已娶妻,二媳妇上个月刚生产完,她对媳妇的吃食很上心,特别是二媳妇初期孕吐严重,每吃饭食必吐,加上时有出血症状,薏仁和山楂,更是碰都不能碰。

  管事菜谙上所书,有泰半的食材,她媳妇儿也都吃不得呢。

  福婶言者无心,纯粹突发奇想,然青儿听者有意,妊娠两字,如雷贯耳。

  如此天大之事,青儿哪还顾得上凉汤,匆匆一福身,抛下一句「我突然想起来虹姑娘另有交代」,便飞快奔回主子身旁禀报。

  侍妾乙,人称虹姑娘,普为帝城第一琴伎,拥有「琴仙」美名,一曲千金,多少王公富豪争相竞逐,散财博美人十指一舞,后她倾心魏倾城,愿为他封琴,今生仅为一人奏。

  虹姑娘非为绝色,容貌仅列清秀之流,一手琴技为其增添风姿,独一无二。

  魏倾城爱她的琴声,胜过于她的外貌,许多时候皆会唤她抚琴相伴,偶有贵客拜访,定也让虹姑娘演奏,为宴筵增色,这些年来,倒无人能撼动她在府中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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