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昏了过去,并未摔坏脑子,启口想要辩解,「我撞了你?分明是……」
她先声夺人,「分明是你撞了我,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讹我的钱哦,我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鬼地方来,两手空空,穷得只能住在这会漏雨的破地方,可没多余的钱给你。」她两手叉着腰,一脸警剔防备的瞪着他。
闻言,他打量了眼这处屋子,不远处的屋顶破了个洞,雨从那洞口哗拉拉的落下,下头摆了一只老旧的木桶接着雨水,屋里还有一张只剩三只脚的桌子,和一条长凳。
一眼看完这处确实很破旧的屋子,他没再为是谁撞了谁的事纠缠下去,温言询问,「敢问姑娘,我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没再追究,她松了口气,脸上漾开笑来,「我见你昏倒,所以就好心的把你扶回来。如今外头天都黑了,你既然醒了,我这里也没多余的地方给你睡,你快回去吧。」
他颔首,起身要下床,身子一动,后腰疼得让他呻吟了声,又倒回那张吱嘎揺晃着、彷佛快散架的木板床上。
「你怎么啦?」她关切的看着他。
「我的腰……似乎扭伤了。」他一手扶着后腰,忍着疼,有些艰难的道。
「不过跌了跤你就扭伤了腰,你也实在太弱鸡了。能起来吗?」她靠过来想扶他下床。
他吃力的想爬起来,但身子一动,后腰就疼得让他倒吸一口气。
见他疼得俊脸都皱了起来,连爬都爬不起来,她有些看不下去,「你也太没用了,不过一点扭伤就受不了。我跟你说啊,你可别想赖在我这里,你也看到了我这破地方只有一张床,可没多的地方给你睡,你还是快点起来回家去。」她以为他是装的。
被她这么一说,他羞赧的咬牙,努力忍着疼,吃力的慢慢坐起身来,将两条腿移到床下时,他已痛得流了满头的冷汗,而后撑着腰,颤巍巍的起身,拖着两条腿,缓慢的往外走。
见他这般,她上前扶住他,「算了、算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好点了再走吧,外头还下着雨呢!」
他揺首,挥开她扶着他的手,坚持要离开,「我与姑娘孤男寡女,怎好独处一室?」
「你连走都走不了几步,不住下来还能怎么办?什么孤男寡女,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出去吧?我告诉你,我才刚来这鬼地方没几天,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这里,没有其它地方能去,你可别想赶我出去喔!」
见她误会了,他急忙澄清道:「这里既是姑娘的地方,为了姑娘的名节,自然是在下离开。」
「可外头还下着雨呢!」
「我的随从这会儿只怕已发现我不在客栈里,正急着四处找我。」他忍着痛,再往前挪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往旁一倒。
她及时扶住他的身子,没好气地念道:「你看你,连路都走不稳,还想着要出去。」
他担忧的蹙起眉,「可我若不回去,我的随从找不到我,不知会有多心急。」
听他一再提及他的随从,她把丑话说在前头,「外头天都黑了,还下着雨,你别指望我冒着大雨出去替你找人,顶多那张床先借你躺一晚就是。」
「我并无此意,姑娘别误会,且你与我孤男……」
她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别那么迂腐好不好,孤男寡女又怎么啦,俗话不是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心里没有邪念,就算孤男寡女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但……」
她不让他说下去,再次抢白道:「还但什么但,你要想吃鸡蛋,明天自己去买,我可没银子买给你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他走回床边。
他苦笑着在床边坐下,这才有空细看她的模样。她面容清面秀美,但衣着有些奇怪,里头穿着一件高领白色里衫,外头穿着一件黑色有些像是棉枝的外衣,下身未着裙子,而是穿着一条浅蓝色粗布做成的长裤,头发也比一般女子短些,未紫起来,直接披散在肩上,想起适才她说的话,他好奇的问道:「瞧姑娘的装扮,似乎并非大雅人,姑娘莫非是从异邦来的?」
她一脸倒霉的撇撇嘴,「算是吧,我连自己怎么来的莫名其妙呢。」
「难道姑娘是被人抓来的?」他知道有些人贩子十分卑劣,会到一些偏僻之处抓幼童与姑娘来转卖谋利。
她摇头,「我连抓我来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提起此事,她满腹委屈的抱怨道:「你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我有多惨,我没有这里的银子,饿了整整一天,才在郊外找到能吃的东西垫垫肚子。」
像是想起什么,她拿着一支木棍走到不远处的篝火余烬里翻了翻,挑出两枚红薯,再用两块破布包起来,接着走了回来,将其中一个红薯递给他,「喏,我这里只有这个能吃,你将就一下吧。」
他正好饿了,没与她客气,接过来后剥皮吃着。
他在别庄住了几年,也尝过这种红薯,味道不差,他偶尔会差人烤来吃。
吃完后,他从钱袋里取了些银两递给她,「姑娘,这银子你收着。」
她两眼一亮,伸手想拿,下一瞬又将手收了回去,质疑道:「人家说无功不受禄,你做什么给我银子?」
「姑娘不是救了我,还好心的要收留我一夜,怎么会无功呢?这些银子权当是我报答姑娘的相救和收留之恩。」
闻言,她心虚的摸摸鼻子,但她确实很缺银子,便收下了,嘴里却说着,「那没什么啦,我不能白拿你的钱,要不这些就当是我跟你借的。」
「随姑娘的意。」银子送出去,他便没想过要再拿回来。
第3章(2)
长夜漫漫,漏雨的破屋里,一灯如豆,她拖来长板凳坐着,与他闲聊起来,「欸,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魏遐之,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向和安,向来和气又平安的向和安,怎么样,是不是很好记?我爷爷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做人和气,一辈子平平安安,不要像我那早死的爸妈一样脾气暴躁,天天打打闹闹,最后在车上吵着吵着,出了车祸,两个人一块到地府去当夫妻了。」
她两手撑在下颚,两条腿晃了晃,笑了笑接着又道:「还好养大我的爷爷两年前过世了,否则我突然失踪这么多天,他老人家怕是要急死了。」
说完,她看向他,随口问道:「你呢,你是哪里人?」
他简单回道:「我是京城人氏,由于自幼身虚体弱,前两年被我父亲送到别庄静养,这趟回京,是要参加春闱。」
「哟,你想考状元哪。」
「不敢,只是勉力一试。」
「我以前听一个朋友根过,会试都要关在一间小房间里,考试的那几天吃喝和睡觉都在里头,不能出去,直到考完才能放出来,你这身子能撑得住吗?」她半是好奇半是关心的问道。
他淡然表示,「十年苦读,不下场试一试,我这辈子都会有遗憾。」
她颔首,「也对,有想做的事,无论怎么样也要努力去做,尽力去试了,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有遗憾。」
她灿笑着道:「我支持你,尽管放手去考吧,就算考完后死在考场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这是在咒他还是鼓励他?他啼笑皆非,但对性子坦率的她并无恶感,反倒渐生好感。
雨夜里,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十来年前与妻子邂逅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得宛如昨日。
李耀平见主子神色怔然的伫立在雨中,有些担心的轻喊一声,「大人。」
魏遐之的思绪这才从遥远的回忆里被拉了回来,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将萦绕在心间的痴恋再度深埋,举步走向书斋。
这晚的深夜,金多福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有些难以入眠。
她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除掉魏遐之,是要在茶水里下毒毒死他?还是要用毒烟先迷昏他,再一刀杀了他?或是趁他不备直接一刀捅死他?抑或是要向那天的侍卫借来弓箭,埋伏在暗处射杀他?
毒药和毒烟都要出去买,不太方便,而目前沏茶倒水的事还轮不到她来做;要一刀捅死他,得先去弄把刀来,倒是可以去厨房备好把菜刀,但菜刀不好捅人,只能用砍的,一刀砍下去万一没砍死他,就麻烦了。
一样一样的排除后,看来最好的办法是去向那些侍卫借来弓箭一用。
打定主意后,她陡然又想到今日在雨中撞上他的事,他没怪罪她,还将自己的伞借给她。
自打她住进丞相府以来,他对她虽算不得多好,但也没亏待过她,想到要亲手杀了他,她心中掠过一抹歉疚,可是她真的别无他法了。
在她成为老鸨那次,她曾处心积虑想办法提醒常来青楼的三皇子,让他别只顾着和自家的兄弟争斗,而让魏遐之渔翁得刹,白捡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