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想起了夏朵,胸口一紧。「对了!」她神情焦急忧心地说:「夏朵呢?你们有发现夏朵吗?」
他微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明夏朵出卖她的事。「我听见他们说要把我卖了,那夏朵是不是也让他们抓了?」她急道:「我是跟夏朵在一起的,他们抓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夏朵,夏朵她会不会已经……」
看她如此担心夏朵的安负,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还说不想当笨蛋,明明就是个被卖了还帮忙算银子的傻瓜呀!
她要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夏朵为了三十两便将她出卖了,会是如何伤心难过啊?
「她没事。」他决定对她说谎——善意的谎。
她一怔,「真、真的吗?」
他点头微笑,「张恭在另一处仓库找到她,她没事,我已吩咐张恭给她一笔盘缠,让她跟她哥哥可以离开出云山城。」
她瞪大了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为什么要骗你?」
她怔怔的看着他半晌,然后露出安心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她抬起眼,眼底有着感激,「谢谢你帮了她,真是太好了。」
她唇角悬着一抹温柔又温暖的笑意,让楼冬涛有点看愣了。
她真是个善良的姑娘,虽说她父亲收贿,操守不佳,但她绝对是个善良单纯、温暖热忱的好女孩。他曾经对她有偏见,可现在,他彻彻底底的欣赏着她、喜欢着她,甚至是爱上了她。
知道夏朵平安无事,杜书渊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一回神,她看见楼冬涛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新旧伤。
方才她因为害羞,视线始终集中在他脸上,可现在发现他身上的伤痕及伤疤,不觉一阵揪心。
她听说他十几岁便在沙场上拼搏,至今应该有十来年了吧?他虽杀敌无数,应该也被敌人伤了无数次了。
第6章(2)
「这些伤……」她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他的伤疤,「还疼吗?」
觑见她眼底那一抹深浓的不舍及心痛,楼冬涛心底一暖。
「早就不疼了。」他说。
她扬起眼,定定地望着他,「我听说你十几岁便上战场杀敌,难道……不怕吗?」
「你是指……」
「你不怕死吗?」她问。
他一派轻松,轻描淡写地说:「大敌当前,哪来的时间害怕?」
「战争是会伤人命的。」她微皱起眉头,幽幽地道。
「我十岁那年,母亲遭刺身亡,外祖母将我送往北方交由段老将军教养,说是要将我训练成一名武将,但其实是让我到北方讨佑气。」他说。
她微怔,不解又好奇地说:「讨佑气?」
「嗯。」他点头,「外祖母说只要我待在北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性命之虞。」说完,他自腰间取出那枚刻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铜钱。
「我十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母亲遇刺离世,外祖母将我送往北方,你跟我也是在那年订的亲。」他神情有点严肃地说:「外祖母说铜钱护身符,只要我随身带着它就能避灾解厄。」
「是吗?」她露出一丝安心的笑意,「那真是太好了,只要随身带着它,你就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不。」楼冬涛一脸正经地说:「外祖母说这枚铜钱只保我到二十八岁,我满二十八岁之时,得由另一个护身符来保我平安,否则就难逃死劫。」
「咦?」听他这么说,杜书渊陡地一震。
她想起楼家管家老陶带黑丸去找她时,曾转达楼冬涛的外祖母所叮嘱的事,老陶要她立刻赶赴北疆,而且必须在腊月初八,也就是他满二十八岁之前跟楼冬涛成亲。
楼冬涛说铜钱只保他到二十八岁,之后必须换另一个护身符,难道她就是那个护身符?
想到这儿,她激动地说:「楼冬涛!」她推住他的手,两只眼睛定定地望住他,「快娶我!」
他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失笑,「这么猴急?难道你被我迷住了?」
「我是认真的,也许我就是来破你死劫的。」
「什……」他一怔,惊疑不已。
她神情坚定地说:「我们快成亲吧,我不要你死。」
他笑睇着她,「你信死劫之说?」
「我不信。」老实说,她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可是自从她经历了穿越重生这样的怪事后,她开始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既然你不信,为何……」
「因为我不要你死。」她抿着唇,表情认真。
想起他被利剑刺穿肩膀的那一幕,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掉下眼泪。
「我、我不想……」她哑着声音,「我不想你出事。」
看着她忧心的表情及眼神,他的胸口一阵温热,她是真的担心他的生死安危,不是虚假。他原本是不想跟她成亲的,可现在……他愿意娶她为妻。
见他不吭声不回应,杜书渊心里一揪。「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他说。
闻言,她的心倏地一沉。
他不愿意娶她?可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包括为了保护她而遭刺,都让她觉得他就算不到爱她的程度,至少是喜欢她的呀。
那为什么他不愿意娶她呢?难道是因为她的出身配不上他?
「你觉得我们杜家配不上你吗?」她疑怯地问。
他摇头一笑,忽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僵直在他的臂弯里。
「我不想在这儿草率随便的跟你成亲。」他温柔地说:「我们回京城吧!等回到京城,我会正式将你迎娶过门,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
听见他这番话,她因为安心而松懈下来,软软地瘫在他怀中,眼泪不听话的涌出。
他轻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眼帘低垂地凝视着她,见她哭得梨花带泪,他为了逗她笑,故意抓起她的手……
「欸,」他一本正经地说:「你手怎么这么粗糙?这是一个千金小姐该有的手吗?」
杜书渊笑叹一记,「爹被拔官后,杜家财物及田宅也全数充公,我的姊姊们都嫁人了,就只剩下我待在爹娘身边……我爹他虽只是个七品文官,但好歹也曾身在公门。至于我娘,她一出生就是个千金小姐,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他们一个拉不下脸,一个则是十指不沾阳春氷,哪能寄望他们出去找活路?」
她淡淡一笑,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般,一点怨尤或是愤怒都没有。
「为了贴补家用,我就去帮人糊灯笼、伞纸、编竹篮跟草履,有时也去找帮佣的活儿。」
她越把这些事说得云淡风轻,就越是在楼冬涛的心里泛起涟漪。
此刻,他对她只有无限的崇拜、佩服,以及心疼不舍。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揽进怀中。
低下头,他温柔地注视着她,「书渊,从今以后,你都不必再做那些粗活了。」
她抬起脸来望着他,眼底泛着欣喜的泪光。
厅里,楼冬涛听着张恭及翟大夫的汇报,脸上冷冷地觑不出一丝情绪。
「将军,老夫已经查验过血竭贴片,那膏药里根本没有血竭的成分。」翟大夫神情凝重地说:「少了最重要的血竭,难怪根本止不了血。」
「将军,」张恭紧接着说道:「雷家在那场大火后已确定无一幸免,没有活口,而且全盛隆仓库中的药品军需全是次级品及劣质品。」
听着两人的报告,楼冬涛依旧沉默不语。
军需造假之事,在他镇守北疆这十年间从来不曾发生过。如今他终结战事即将返京就发生这等重大情事,可见是有人想趁他离开北疆,在此好好的海捞一笔。
若非他从春姨那儿得知厉青书的来历,以及厉家跟张清文及雷家的关系,他会认定此事是雷家想趁他离开后以假代真,从中得利。
可现在,他知道案情并不单纯。
「将军,这事您认为……」张恭见他不说话,急问。
「书渊遭绑时,曾听到他们提及换货及重新贴封条之事……」楼冬涛直视着张恭,「你查过那些封条吗?是变造的?还是兵部所发?」
「属下査过了,那些封条都是兵部所发,绝非伪造。」张恭的回答十分肯定。
「药品是全盛隆委由万乐药材行监制,封条是兵部查核过才贴上并运往北疆,为何药品来到北疆却成了赝品?」他冷然一笑,「显然地,有人将药物调包再贴上兵部的封条,以假代真。」
张恭跟翟大夫互视一眼,神情惊疑。
「将军怀疑此事与兵部有关?」
「我打听过厉青书的来历,得知他是兵部尚书张清文的亲外甥,全盛隆有一半股份是厉家的。」
闻言,张恭及翟大夫陡地一惊。
「竟有此事?」张恭难以置信地说:「难道张大人他……」
「厉家与拥有军需大半订单的雷家有这层关系,张清文不可能不知情。」楼冬涛眼底带着一抹深沉,「他明明知情却将订单给了全盛隆,便已难逃图利自家人之嫌,如今我们才刚发现雷家军需造假之事,雷家便被一把火给烧个精光,上下几十口人丧命,此事绝不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