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他是个只会骑马打仗、盘弓射箭的酷男,没想到他突然间开窍,火力全开,总是能说出让她脸红心跳的话来。
「将军,」这时,帐外传来张恭的声音,「有点事……」
「我就来。」楼冬涛回了他一句,又将目光专注在她脸上,「别乱跑,需要什么就叫黑丸来。」
她点头,「我知道,你快去吧。」
楼冬涛有点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走出营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杜书渊忍不住笑叹,他简直拿她当小女孩看待了,好像她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跌倒一样。
当然,能让喜欢的人这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呵护着,对女人来说是极其幸福的,她自然也是喜欢这感觉的。
不过,她真的没他以为的那么娇弱,别说她从前曾是个女警,就说现在……她也是可以为了贴补家用,进而抛头露脸、放下自尊及面子去做杂工的。
怕腰间的铜钱带饰掉进水里,她先将铜钱带饰取下搁在大木箱上,然后拿着方巾前往水边。
虽已天黑,但就着月光,她还是轻轻松松就走到水边,觅了个比较平坦安全的地方,她蹲下来将干净的方巾放到水里吸饱了水,然后再拧干擦拭脸上的沙尘。
再要将方巾放入水中时,她隐隐发现水里似乎有什么在晃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定睛看着,不知不觉地越来越靠近水面……
突然,水里乍现一张男人瘦削蜡黄的脸,她陡地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一双手蓦地冲破水面,一把掐住她的颈子。
「呃!」她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只一瞬,她整个人被拉下了水。
水里,她看不见任何东西,两只手像是凭空出现般的掐着她,一直把她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她一边挣扎一边悠气,却不敌那莫名的力量,不断地往水底深处沉下。
「冬涛!」她在心里喊着楼冬涛,内心充满恐惧。
她的胸腔已经没有足够的氧气了,她感到痛苦、无助,也感到困惑……这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黑暗又无形的力量想致她于死?
她嘴里不断的冒出泡泡,那是她仅存的一点气了。
嘴巴一张,水灌进她口中,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有只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上一扯。
「啊!」瞬间,她离开了水面,呼吸到凉凉的空气。
她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水面,月亮倒映着,犹如一颗半熟的、晃动的蛋黄。
「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楼冬涛急切惊惶的声音。
楼冬涛的声音将她四散的魂魄拉了回来,杜书渊霎时倒抽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看着他,「我、我……」
她想告诉他,她刚才被拖进水里了,可她发现她只有脸湿,但衣服并没有湿,她也没有在水里。
她还蹲在水边,就像几分钟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背脊一凉,一种不知名的恐惧席卷了她。
见她像掉了魂似的,还一脸活见鬼的模样,楼冬涛心急不舍地说:「书渊,你怎么了?」
「我、我刚才……刚才有人……」她下意识地看着水面。
没人呀,就连一条鱼都没有。那么,刚才那是什么?她明明清楚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也真真切切地被一双手拖进水中,难道是她的幻觉?
她忍不住地颤抖着,惊恐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见状,楼冬涛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别哭,别怕,我在。」说着,他将腿软的她拦腰抱起,旋身走回营帐。
回到营帐中,他将她放在毡毯上,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不断揉搓着。
她的手好冷,冷得他的心都揪了起来,他知道她刚才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又可怕至极的事情。
眼尾余光一瞥,他发现她随身的铜钱带饰竟搁在木箱上,一个奇怪的念头钻进他脑子里,「你刚才在做什么?我去找你时,看见你跪在水边,将头沉进水里,身体不断的颤抖……」
杜书渊一听,露出了迷惘的表情,摇摇头,她余悸犹存地说:「不、不是,我……有人把我拖进水里,有人……我、我看见一张男人的脸,他……」想起那张可怕的脸,她又流下惊恐的眼泪。
楼冬涛用力地将她搂进怀中,大手抚着她的背,低声地安慰她,「不怕,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冬涛……」在他怀里,感受他身体的温热,聆听他沉稳的心律,她慢慢地不再发抖,不再恐惧。
「那是幻觉吗?」她语带无助及惶惑。
楼冬涛浓眉一蹙,神情凝肃,略显苦恼。
他该告诉她吗?他该让她知道那不是幻觉,而是某种邪恶黑暗的力量吗?
他不想吓她,她今晩已经受够了。
「你只是太累了。」他话锋一转,「书渊,听好……」他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坚定地看着她。「记住我的话,绝对、绝对不要让铜钱离身。那不只是我们订亲的倌物,也是你的护命物,它能保护你不受任何有形及无形的侵扰,知道吗?」
杜书渊木木地望着他,「有形……无形?」
「是。」他目光澄定,「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因为那超出你的经验及想象,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迎上他凝沉的目光,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你把铜钱藏在隐密的地方,把带饰拆掉,贴身带着。」他说。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她这么做,但她全心的相信他。
「嗯,我知道了。」
京城东二道,骠骑将军府。
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楼玉峰缓缓地起身,走到庭院之中。
院里梧桐树下,有一座石造的两仪池。此时,平日平静无波的池水竟无端卷起两股水流。
楼玉峰看着那流动的池水,深深一笑。「你总算现踪了。」
几年前,那隐身在暗处的不知名术士咒杀了杜书渊后便销声匿迹,让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些年因为她在杜书渊身上施了咒,又将楼冬涛送往北疆讨佑气,以致于此人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也因此毫无蛛丝马迹可寻,可如今楼冬涛南返,克气渐强,此人又再次现踪出手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一直在等他出手。因为唯有如此,他才会自曝行踪。她捡起一片梧桐叶往池里丢,叶子被水流卷来卷去,最后没入水里。
她唇角微微一扬,淡淡地说:「原来在西边啊。」
话罢,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触地,一只蚂蚁上了她的手,她朝着那蚂蚁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念毕,那小小的蚂蚁瞬间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生气勃勃的老鼠。
她将老鼠一放,「乖孩子,去找他吧。」
楼冬涛坐在如茵的草地上,仰望天空,天清气爽。
突然,远远的地方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待那人走近,他陡地一惊,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祖母楼玉峰。
「外祖母?」他一怔,旋即站起,并快步走向她。
为了让他往北方讨佑气以避劫,他这些年都待在北疆,已经好久好久不曾看到外祖母了,他兴奋地拉着她的手,细细的端详着她,「外祖母可好?」
她慈祥和蔼地笑视着他,「孩子,外祖母很好,不必挂心悬念。」
「那就好,孙儿十分挂念您老人家。」他说。
「外祖母还有好些年能活,你不必担心。」她那带笑的眼睛直勾勾的望住他,话锋一转,「孩子,此路凶险哪。」
他微顿,「孙儿愿闻其详。」
她微微颔首,续道:「外祖母当年将你送往北疆,便是为了让你讨足佑气护身以避侵扰,可如今南行,克气渐强,恐有凶险。」
楼冬涛专注地听着,没有说话。
「孩子,当初杀害你母亲的咒师郊鬼余党已经现踪了,而此人也将对你以及书渊不利。」
闻言,楼冬涛眉心一抒,警觉地道:「外祖母,书渊已经遭到攻击了,她……」
「我知道。」她深沉一笑,「便是此人攻击书渊才会曝露行踪,我就快找到他了。」
「外祖母,书渊有危险吗?」他难掩忧心。
「当然。」她蹙眉一笑,「她是你的护身符,是与你相生之人,为了断我们楼家血脉,书渊自然是对方务必铲除的目标。」
楼冬涛一听,更是不安了。
她笑视着他眉头深锁的脸,一派轻松地说:「孩子别担心,书渊身上的铜钱被外祖母施了护身咒及返还咒,不管她发生什么事情、如何死去,时光都会返转到她还活着的时候。」
楼冬涛幽黑的眸底闪过一抹锐芒,恼恨地说:「但郑鬼的余党一日未除,书渊便有危险,这令孙儿十分恼恨。」
楼玉峰握住他的手,轻拍他的手背,眼里散发着温暖的光,定定的注视着他。
「孩子,你很喜欢书渊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是,虽然一开始无法接受这桩婚事,可是现在我真的想娶她为妻,绝不是因为她是我的护身符,而是因为我喜欢她、我爱她、想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