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真低下头,始终不敢面对这个和她在一起两年多的女人。她因说出伤人的话而自责,却又无能为力。她不想伤害孟沧沧,可是,对这段感情,她没有心思再继续了。
她沉默,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你还是觉得我不够好吧?」
「不,没有,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她还在找理由:「是我父母——」
「你父母的问题,我们不是早就努力过了?我也向他们证明,不会让你烦恼,不是吗?」孟沧沧皱着眉追问:「你老实说,到底怎么了?」
「沧沧,我……」牙一咬,她说出了真相,「我爱上别人了。」
一阵死寂,将两人紧紧包裹,沉重的呼吸快速消耗四周的氧气,萧忆真眼里出现黑色流星,同时侵蚀知觉,几乎连坐都坐不稳。
人人都说需要真相,却也是真相最容易剥夺赖以为生的一切,瞬间坠落至崩溃边缘。她望着孟沧沧,又是懊悔又是自责,一边又安慰自己长痛不如短痛,矛盾得荒谬。
许久以后,孟沧沧才冷冷地开口:「是班上的女生?」
「是……别系的……男生。」
「男生?!」孟沧沧提高音量,「谁?我认识吗?」
「林靖风。那个帮我拍照的男生。」
孟沧沧不谅解地瞪着萧忆真,以从未见过的阴沉,射出一道灰雾,一瞬间摧毁了八百多个日子以来苦心建立的信任。她推开萧忆真,起身走向大门。
萧忆真以为她要离开,竟见她伸手重重往墙上槌去,力道之大,墙上的油画应声落地。
「沧沧!不要这样……」
她奔向孟沧沧,看见对方脸上的寒意掀起浪涛潮她席卷而来,往日的温柔已不复见。孟沧沧不理会她的叫唤,以毁灭式的力道对着墙壁发泄,即使关节都红肿了,仍不肯收手。
「沧沧,你打我吧,不要伤害自己!」萧忆真从身后抱住孟沧沧,想把她从墙边拉开,「求求你,不要这样……」
「这算什么?」孟沧沧推开她,眼泪奔出眼眶,「果然因为我是女人,没有一副阳具?!」
嘶吼完,孟沧沧又伸出另一只未伤的手,朝着墙面重击。
「沧沧!不要这样!」她拉着孟沧沧,惊叫着,「你的手会坏掉的,不要!」
「就让它坏掉,就让我死掉!」孟沧沧持续动作,直到双手再也无法忍耐那痛楚,才无力跌坐墙边,「如果你不喜欢女生,何必来招惹这个世界的人?」
「沧沧,我真的爱过你……」萧忆真蹲坐在孟沧沧身边,泣不成声,「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在我身边。」语毕,孟沧沧一把搂住她,已经瘀紫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含泪柔声说。
孟沧沧靠近她的面颊,印吻在她唇上,且将柔软的舌毫无保留地探入她口中。她想推开,却因为被逼到墙角而无处可躲。撑着墙,想站起身,孟沧沧却抢先一步将她压在身下。「忆真,你要的是男人吗?我们努力过的、争取过的、共享过的,你都不要了吗?」
「沧沧,不要逼我……不要……」萧忆真奋力闪躲。
她话还没说完,孟沧沧的舌尖再次闯入,强迫她和自己的交缠,甚至,将手伸进她裙底,挑动她大腿内侧的敏感处。对她身体的了解,孟沧沧完全不输给林靖风,知道怎么让她沉溺、失控。
孟沧沧的吻从双唇扫到萧忆真的颈项、肩头,最后落在衣物已被掀开的胸口。
箫忆真从反抗到无声,再从无声开始喘息,面对那再熟悉不过的触抚,心中虽不愿意,身体却一步步顺从。加上她对孟沧沧的愧疚,最后终于被上升的体温所吞噬。
高潮带来颤抖的同时,萧忆真紧紧勾着孟沧沧的颈子,却在模糊中看见林靖风的面容,「阿风……」
幻觉吗?
「阿……风?」孟沧沧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身下的萧忆真蓦地刷白面孔。
「忆真——你……」孟沧沧身后传来陌生的男声,她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孩捧着相簿与钥匙,错愕且悲伤地看着赤裸交缠的她们。
「阿风……」萧忆真连忙抓起散落一旁的衣物,遮住胸口。
为什么是他?
如果蹭蹋了孟沧沧的真心,是她必须赎的罪,她宁可前一秒就被撕成碎片,连灵魂一起灰飞烟灭,直至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为爱铸错的女孩名叫萧忆真。
那么,她就不会看见他悲伤的脸。
比毁灭还要悲伤的脸。
可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看见了……
「我……把照片洗好了,还自己做美编印成相簿,想要给你惊喜。」林靖风露出勉强的笑容。「看来,你已做好选择了。那么,我祝福你。」
他抛下手里的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
相簿散落地面,翻开的那一页,是她与林靖风灿烂无忧的笑容。
回到眼前,记忆碎屑已飞远,空荡荡的街道突然传来孩子的笑声,她中断思绪,冷眼看着面前刺眼的画面。好一幅幸福的全家福啊,女人没有刻意装扮,素着一张脸与随性的穿着,甚至不及中上之姿,但是,她挽着左侧的丈夫,右手牵着孩子,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往巷内走去,正热烈讨论着晚餐的菜色。
女人脸上有的,是她缺少的无憾与满足。
她模糊的视线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路。
只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曾经有机会拥有像那女人所有的一切,但是她意志不坚,狠狠背叛了林靖风的付出,不是吗?
08、爱与痛的依存关系。
下课后,黎诗雨才踏出教室,便看见林靖风坐在对向的楼梯口对着她笑。
噢!那无瑕的笑容,仅只因看见她而喜悦那般简单。
「阿风?」
他起身,走向她,拿走她手中厚重的书本,「下课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像刚拆开玩具礼盒的孩子,满心欢喜。
「同学,有一种东西叫做网络。」他大胆地将她的笑容尽收眼底,「只要到你学校的课程网一查,就可以知道中文所一年级今天有什么必修课、在哪间教室上课。」
「喔。」
「我也念过大学好吗!」
「找我有什么事?」然后,想到什么似,她关切地问:「你那个朋友,伤好了吗?」
「不提她,好吗?」他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对她伸出手,「我想你了。」
过去的无解题无从整理起,他无力去面对,只能把希望放在黎诗雨身上;为了她带有魔力的笑声,即使没有联络方式,他仍在绝望处灵机一动,制造了让她惊喜的重逢。
她握住他的手。反正她要的,也只有他的现在。「可是,我待会得赶到桃园教课。」
「桃园哪里?」来得不巧,他免不了失落。
「火车站附近。」
「跑这么远?划得来吗?」
「我一小时的钟点费是打工族一天的薪水,你说划不划得来?」
「我送你去吧,不用转车那么麻烦。」他希望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会。
「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我休假。」
「喔。」她露出笑容,「好啊!」
一个小时后,林靖风的车驶入桃园市区,接近目的地前,黎诗雨说:「谢谢你送我过来,阿风。」
「什么时候下班?」
「我要上四个小时的课,到晚上六点。时间很长,所以你先回去,我下了课再坐火车就好。」
「我能看你上课吗?」
「可以是可以,只要假装是来观摩的新老师,坐在教室后面,学校不太会管。」她不解地问:「但你又不想教书,看我上课做什么?」
「我看过黎诗雨变成宇施黎的样子,也有点好奇变成黎老师会是怎样。」
「很不一样喔!」她笑,「我大概有人格分裂症吧,一上台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很聒噪很搞笑,像购物台的购物专家,说话非常夸张,但学生会吃这一套。」
「那就非看不可了。」
隔行如隔山,林靖风还真不知道写作该怎么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截然不同的思维能力与人生经历,若有一套学科般可奉为圭臬的准则套用于创作,岂不可惜了独创性?
上课钟响,黎诗雨从容打开预先准备好的投影片教材。出现在台前的投影,让林靖风大惑不解。
心理测验?
这不是作文课吗?
然后,他才知道这是她的特别安排。心理测验是无论男女老少都热中的游戏,毕竟,人终其一生都想了解自己,且越深越好。所以,她会安排一个和上课主题有关的测验,在课堂一开始就抓在学生的注意力,剖析内在人格的同时,导人课程主题。
讲台上的黎诗雨,果真和平常的她不一样,却也没有太「老师」的样子。
回忆中学时代,林靖风对于大多数老师都存有距离感,就算他们教得再好,总觉得彼此站在不同高度的位置上,对于对方的理解与感受,在立足点上就有明显差异。黎诗雨和学生之间显然没有那台阶的落差,整间教室的相处氛围不像是上对下的「知识传授」,而是朋友之间的「切磋讨论」。不光只是年龄差距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