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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在认出娄竹心的身分后,脸色便有些冷淡,约莫是也想起去年拒绝与她结亲的事,且听他适才那话,好似怀疑她是刻意与他搭乘同艘客船,寒招财心里有气慢条斯理的酸他几句,“若是我早知你在那船上,我就不搭那船了;但若非我搭了那船,这会儿你只怕是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娄姑娘的救命之恩,路某自是不会忘记,此前我倒是未曾听说娄姑娘会凫水。”听见她话里透着抹嘲讽,路挽风登时明白自己想岔了。他是为了要赶回苏云城,才临时决定搭上那艘翻覆的客船,她自是不可能事先得知。

  他是去年陪着祖母去城外问心观拜神,偶然间在那里遇见陪着嫡母去的娄竹心,两人因此有过一面之缘,不久,娄家便使人来说亲,有意想将娄竹心许配给他。

  路家与寒家虽都是商户,但他们两家往来不多,他们路家自百年前便是官宦之家,先后出过不少三品以上的大官,不过在曾祖父那一代,因遭了牵连,路家在朝为官的几人全被罢黜。

  隔了约莫十年之后,路家终于有一人被起复,因着路家人为官一向清廉,一大家子的男人又都是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书生,这十年间,日子竟过得捉襟见肘,最后沦落到变卖祖产的地步。

  曾祖父为防再发生此类事情,订下规矩,此后只有大房、二房的子弟需进学考功名,三房则行商。

  他祖父便是曾祖父的第三子,故而从那以后他们三房便开始经商,经过祖孙三代的经营,如今路家三房已是富甲一方。

  而娄家却是靠着将女儿嫁给那些官宦人家为妾,或是做填房,借此与那些官员攀上关系。

  也不只是娄家如此,其他商户也有不少人这般行事,不过他对这种依靠家中女子来攀权附贵的事有些瞧不上,故而在娄家提出有意与他结亲时,便一口回绝。

  寒招财轻描淡写回他一句,“我会什么,难道还得差人告诉你不成?”

  回头瞥见江面上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她用五指细细将那一头黑绸般的长发仔细梳理好,簪子、发钗全都掉进水里,她随手折了根细藤蔓暂时先扎起来,绑在脑后。

  路挽风用不着看,知晓自己多半也一头乱发,原先束在发髻上的玉环早不知遗落在哪里,他学着她用五指梳理过后,同样去折了根藤蔓,随意扎起来。

  “娄姑娘,咱们找路离开吧。”怎么说也算是相识一场,她又是自个儿的救命恩人,他不好丢下她先走。

  寒招财瞅了眼初升的朝阳,和湛蓝的晴空,有感而发道:“雨过天青,真难以想像昨天曾下过那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雷雨,让一艘偌大的客船倾覆沉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逃出来……”

  闻言,他想起那些随从也不知是生是死,但此时他落难在此,也无计可施。

  “只希望大家都能像我们一般得救,走吧。”他此时饥肠辘辘,打算先去找些吃食来填饱肚子。

  两人往林子那头走去,走了片刻,瞧见一株莲雾树,树上结实累累,抬手便可摘到,路挽风正饿着,伸手摘下一颗,只吃一口,便酸得倒牙,他连忙吐掉。

  在一旁看到的寒招财噗哧笑出声,抬眼朝树上瞅了瞅,摘了颗莲雾,送进嘴里,吃得眉开眼笑,嘴里一边说:“真甜。”

  见她说甜,路挽风面露怀疑的看着她。

  寒招财笑得弯起嘴角,“你不信呀,没骗你,我这颗真的很甜。”说完,她再吃了几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靥。

  路挽风瞥了眼手上那颗咬了一口的莲雾,仍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寒招财很快吃完,踮起脚,再摘来两颗,见他盯着她看,她笑咪咪将其中一颗递给他,随口揶揄他道:“想不到堂堂路家大少爷竟然不懂要怎么挑莲雾吃,喏,给你,别再犯傻了,不摘这些成熟的果子,偏要摘那还未熟的,当然酸啦。”

  被她这般嘲讽,路挽风心中虽有几分不悦,但仍是接过那颗莲雾,与先前自己摘的那颗比了比,发现她摘的莲雾果脐已完全展开,而他摘的还密合未开。

  他半信半疑的咬一口她摘的那颗,入口甘甜的滋味,令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很快便吃完一颗。

  接着他抬目望向垂挂在树上的那些果实,只挑那些果脐已展开的摘,果然都没再吃到酸涩的,一连吃了七、八个,才稍稍止了腹中的饥饿。

  回头,瞧见寒招财吃完后,再摘来几颗抱在怀里,沿着林子,未着鞋袜的一双莲足从容的往外走去。

  他眸光掠过一抹狐疑,今日所见的娄竹心,性子与他先前所听闻的似乎不太一样……

  第2章(1)

  两人出了林子停在岔路口,四下皆是荒芜的山丘,不见一人,无人可问询。

  “走左边这条。”

  在听见路挽风这么说时,寒招财眼珠子一转,指向右边,“我觉得走右边这条才对。”

  “左边才对。”路挽风坚持。

  寒招财也不与他相争,点头说道:“要不这样吧,你走左边那条,我走右边这条。”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趁机摆脱他。

  “我们两人都是要回苏云城,为何要分开走,何况你一个姑娘……”

  她抬手打断他的话,“既然我们挑选的路不同,何不分开走,不是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我是个姑娘,但我既有办法能从水里把你救起来,还能教你怎么分辨莲雾,自是有办法能自个儿回去,你就甭为我操心了。”

  她打小在杏花村长大,又常在村子旁那座大山满山跑,要在荒郊野外求生,她比他还懂。反倒是他一个大少爷,要从这儿平安的走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他该担心自己才是。

  路挽风冷着脸纠正她,“那句话不是这么用。”

  “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这么用。”

  “是吗?”她摸摸鼻子,呵呵一笑。她从六岁到十岁,一直跟着大哥和二哥在族学里读书。本来娘不肯送她去上族学,后来她去求了身为村长的大伯和大伯娘,他们连生五个儿子,对她这唯一的侄女可疼得紧,她一撒娇就答应了她,还替她去劝了娘,她爹倒是不反对,于是她就在族学里跟着大哥和二哥学了五年,读书识字不成问题。

  不过夫子教的那些四书五经,她同二哥一样,一读就头疼,但她算学倒是学得意外的好,就连夫子都夸她。

  也不知是不是同她的名字有关,她打小就喜欢做一些能赚钱的事。

  约莫八岁那年,因她爱吃桑椹,那年山上的野生桑椹被人摘光,她便央着爹在自个儿家的田里种几株桑树。

  爹素来疼她,便在一亩旱田里,种下二十来株桑椹苗,而后桑椹结满果实,她和娘摘下那些桑椹,做成桑椹酱,趁着赶集时,拿去集市上卖。

  后来有个妇人来偷摘她家桑叶,被她和爹抓到,那妇人说是因他们村子那儿的桑树得病全都死了,她家养的蚕没桑叶可吃,听说杏花村有种桑树,所以才会跑来偷摘,求他们放了他。

  她当时提出交换条件,让妇人教她养蚕,以后便可以随时来摘桑叶,妇人答应了。

  在她去妇人家学会以后,回来便教给娘和大伯娘,他们两家开始养蚕,两、三年后,她家和大伯家靠着养蚕,一年就能赚得一、两百两的银子,村子里其他的人见状,也开始跟着养蚕。

  这期间她发现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喜欢赏兰,便和二哥上山寻找一些罕见的兰花回来培养,等养好了,再送到城里去卖。

  一株兰花的价格,好的话有时能值好几两银子,一年下来,往往能赚上几十两,村子里有人见了,也开始跟着上山找兰花来卖。

  后来她见那些大户人家喜欢风雅,于是想出一个主意,将几种花草种在盆子里,再找来几块奇特的石头,或是做些小房子、小桥、小椅子摆在里头,做成一个小小的花园。

  她和二哥先试做几个拿到城里去卖,当天就全被买走,赚了十五两银子,之后,村子又有人开始仿效他们做起那小花园来卖。

  大伯和大伯娘常说她是村子里的福星,这些年来出了不少赚钱的主意,不仅让他们寒家,连带村子里的人也赚得不少银子,如今村民们顿顿都能吃到白米饭,孩子们也个个都长得很结实。

  大伯娘还夸说娘给她取的名字没取错,果然很能招财。

  也不知现下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她无论如何都得甩开路挽风,赶回家一趟,免得家人不知情,以为二哥真撞死她了。

  想了想,寒招财提议道:“不如这样吧,眼前的路就只有两条,咱们两人总有一人能走对,你先走左边那条,我走右边这条,发现走错了,再回头就是了。”

  见她似乎打定主意想自个儿走,路挽风略一思忖,退让一步,“你若非走右边这条,那咱们就先走这条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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