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防备的蒋默安,拿在手上的钥匙飞脱,章育襄一个漂亮旋身,帅帅地接过钥匙,说:「我开车吧!」
如果蒋默安是女的,这个帅气动作绝对是大大加分的浪漫场景,会让女生一见倾心,可惜,蒋默安是男的,他不觉得浪漫,只觉得章育襄很痞。
撇撇嘴,他没有反对,和章育襄打交道多年,他很清楚,这个家伙痞是痞,但不会无的放矢,尤其在现在这种关头上。
蒋默安换边上车,扣紧安全带。
看着他的标准动作,章育襄揉揉鼻子,乖学生就是乖学生,一辈子就是用来遵守规矩的,而他……他研究规矩,钻研法律,用法律逼着大家守规矩,自己却在规矩外头游走。
他发动车子,这时简讯声响,蒋默安打开手机,是裘秘书。
蒋先生,令堂请您尽快回电。
只要是家里,他都必须「尽快」回电,这件事跟在他身旁的人都晓得,除非他们想替上司惹祸,大可以漠视讯息。
蒋默安不乐意在章育襄面前回这个电话,但是……考虑片刻,还是拨出。
「默安,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样?」蒋母的声音。
他生于医生世家,叔叔、伯伯、爸爸、伯母、婶婶、母亲,堂哥、堂弟、堂姊、堂妹、哥哥、弟弟……所有他认识姓蒋的人,通通是医生。
难道家族中没有那种成绩不够好,上不了医学院的?
当然有!他们退而求其次,成为护理师、复健师、药师……医疗相关从业人员。
多数的亲戚都在家族医院里上班,也有自己出去开诊所的,总之,套句父亲小时候常挂在嘴边训孩子的话——「我们姓蒋的,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当医生。」
这话听起来有点骄傲,但蒋默安从小对这种话过敏,他觉得无知且幼稚。
当然,没有人会把他的感觉当成一回事。十八岁时,他果真没考上医学院,父母逼他重考,连补习班费用都缴了,他不乐意,背起行囊到新学校报到。
父母火大,断绝他的经济来源,他不肯妥协,半工半读,日子过得辛苦,直到遇见董事长。
第1章(2)
「不。」言简意赅,蒋默安不喜欢说废话。
「为什么不?我和你爸已经让步这么多,又没逼你当医生,只让你回来掌管医院的行政部门,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当经理很了不起吗?你老板一个月能给你多少薪水,八万、十万?你伯父说了,你愿意的话,十五万起薪……」蒋母巴啦巴啦说个不停。「虽然薪水比不上医生,但十五万不算少,谁让你当初不肯念医学院?总之你先回来……」
「不。」他二度回答。
「机票……」蒋母话说得太快,这时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不?你不要回来?」
「对。」蒋默安回答得斩钉截铁,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被家族綑绑得无法动弹的少年。
「为什么?外面的空气比较香?外面的月亮比较圆?你宁愿在外面吃苦,也不肯回家?你到底要怎么样……」
母亲说话的速度更快了,让他没有机会插话,蒋默安想过,是不是因为母亲的说话能力好得太过分,他才养成不爱讲话的习惯?
深吸气。他缓慢说:「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万?什么东西?」
「我的月薪,除非大伯可以开更高的价码,否则我不回去。」
话丢下,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你在唬我?」
「我让我的特助把薪资单传给妈。」
母子俩在手机两端安静下来,半晌,蒋母又讲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章育襄撇眼看他,笑了笑,「扬眉吐气的感觉?」
扬眉吐气?确实。
没考上医学院,因为成绩不够好老是受到嘲笑,在长辈们「关爱」眼光下的他,确实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章育襄大笑说:「以前我羡慕别的同学有厉害亲戚,可以拿出来炫耀,可是看到你家亲戚,我觉得当孤鸟也不错。」
蒋默安觑他一眼。
章育襄是那种刚认识时觉得他很安静,认识久了,会想叫他安静的那种人,受不了他的聒噪,蒋默安打开手机,看着方特助传来的文件。
这代表聊天时间结束?真真是无聊透顶的男人!和这种人结交,实在需要无比耐心。
不过,现在可不是闭嘴的时候,他叹口气,进入主题。「江莉雰不是董事长的妻子,只是他的外遇,或者说是……强势小三。」
震撼弹落地,蒋默安被炸到了,「怎么可能?」董事长身边只有江莉雰,他没见过其他女人,更别说她为董事长生下一对子女。
收起手机,蒋默安转头看着章育襄。「那董事长的妻子在哪里?」
「她叫做李蔓君,台湾人,是董事长大学时期的女友,大学刚毕业不久就决定结婚。两个人感情很好,各自努力上班,赚钱养家、付房贷,育有一个女儿,小家庭日子过得平平稳稳,和所有中产家庭一样。
「女儿六岁的时候,董事长遇上人生两个重大转折点,一个是受老板提携准备到上海创业,另一个是认识江莉雰。」
蒋默安问:「然后呢?」
「江莉雰怀孕了,是男的,董事长从小是寡母养大,对母亲的要求一向顺从。为了江莉雰肚里的男孩,董事长的母亲向李蔓君提出离婚要求,李蔓君不愿意,她坚持,除了女儿和离婚之外,其他事都可以商量。
「事情僵持着,但老板要求董事长尽快到上海工作,他只好先飞过来。董事长的母亲企图为难李蔓君,以他们合买的房子做要胁,离婚就给房,不离婚,就搬出房子。李蔓君二话不说,一个星期就租到房子,带着女儿搬出去。
「董事长的母亲卖掉房子后,就带着江莉雰到上海和董事长一起生活。之后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瑆璨草创不久,董事长的老板生病,把公司卖给董事长,刚开始那几年,董事长撑得很辛苦,但他靠着精准的目光,做了不少成功投资,才渐渐累积出目前的资产。
「至于李蔓君,因为董事长的母亲屡次以性命作为要胁,不许董事长回台湾与她见面,再加上几次搬家,两夫妻便渐渐失去联络。」
「董事长的母亲是想以未尽同居义务这一条,让董事长申请婚姻无效,对吧?」
「对,但董事长以忙碌为由,始终不肯处理,后来董事长的母亲身体越来越不好,也就顾不上了。你知道每年六月初,董事长都会兴冲冲地精挑细选一份礼物,寄回台湾?」
「我知道。」
「是给他的女儿的。」
「董事长想见李蔓君吗?」蒋默安问,他可以亲自回台湾,为董事长寻人。
「去年董事长发病时,我就开始找了,董事长曾经告诉我,他和李蔓君是在咖啡厅认识的,他喜欢她,每次去都会点一杯曼特宁,看美女配咖啡,最后才抱得美人归。
「他们结婚之后,决定用特、宁两个字来帮孩子取名,董事长告诉我,婚后李蔓君在花店上班,也有开花店的计划,于是我灵机一动,上网查『蔓特宁花店』,居然真的有,我没想过会这么顺利,电话打过去,竟然就联络上蔓姨了。」
「你把董事长生病的事告诉她了?她有没有来看董事长?」
「有,我把董事长的病情说了,蔓姨马上订机票,她是一个真正温柔似水的女人。」他强调真正,有「虚伪」作对比,蔓姨的「真正」显得份外珍贵。
「人呢?」
「死了。」
「怎么会?!」蒋默安大吃一惊。这些日子他是不是忙碌太过,竟然把董事长的事忽略至此?
「在我联络上蔓姨的第三天,她就来到医院,董事长指示我交给她一份文件之后,闭门谢客。那天她在董事长病房里待到很晚,也许有太多的话想说吧,她离开时,董事长哭过了,但精神很好。
「我想送她回饭店,她却说要一个人走走,饭店离医院不远,我和蔓姨约定好,隔天去接她过来,她同意了,没想到有人酒驾肇事,蔓姨惨死轮下。」
是巧合吗?直觉地,蒋默安问:「那份文件是什么?遗嘱?」
「对。」
「遗嘱的内容是什么?」
章育襄佩服蒋默安的敏锐,或许就是这样的嗅觉,让他年纪轻轻就能找出市场动态,撑起瑆璨。
「财产分配,董事长给江莉雰五千万、一幢房子,剩下的由他的子女和蔓姨平分。」
「当时,有谁知道她要来?」
「我和刘秘书。」
他们怀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刘秘书,他是会用性命保护董事长的人。
「然后?」
「蔓姨死后,我通知董事长的女儿来办理后事,她不让任何人帮忙,也不去医院看董事长,直接带走蔓姨的骨灰,我猜,她心里是怨恨董事长的。
「也许是太恨,也许是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无法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她竟然失踪了,我调查过,没有离境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