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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明显地,他也累了,快走不动,双腿像被什么拖住似的,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慢到低垂着头抬不起来。

  李景儿不快的一闪身。「你离远一点就是帮我的忙,要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们会赶不上回村的牛车?」

  她此过肚子很儿,所以脾气很大。

  「我很抱歉,但你的请求我不能同意,你是我孩子的娘,我不会置之不理。」他们是他的责任,终其一生他都要护他们周全,不让他们再遭逢任何风风雨雨。

  李景儿有意伤人的讽刺道:「你不是不理很久了吗?丢下妻女再无闻问,任凭她们在你自私的娘、刻薄的爹、恶毒的弟媳手底下讨生活,连你那两个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只想着少做点事,多捞点好处。」

  她一穿越来便是生孩子,然后啥事也不管的坐月子,可看到原主枯黄的脸色,长期劳作长茧的双手,以及连生孩子都撑不过去的残破身子,她便明了了这一家子对原主做了什么。

  不用问她也知道原主包办了所有家务事,洗衣、煮饭、打扫、割猪草喂猪、清鸡粪、捡鸡蛋、拌米糠喂鸡,还得砍柴挑水,一得空就得烧水给全家人净身。

  这还是看在她怀有身孕的分上才少做一些,要不然还要下田干活,带大房、三房的孩子,挑粪水浇地。

  孩子没落地前,不知道性别才有比较好的待遇,吴婆子再狠也顾念着未出生的孙子,重男轻女是普遍的观念,老一辈的都看重子嗣传承。

  所以她一生完孩子后,一看是个不带把的,吴婆子就撒手不理了,连口吃的也不给她,生完的第二日就叫她下床搓苞米,也不管她恶露有排完,不干活就不给饭吃。

  那时的李景儿已不是原来的李景儿,岂会由她摆布,她晓得坐月子对一个女人而言有多重要,因此拿出绣帕子所得的两百文请平日待她甚好的九婶为她准备月子餐,她坐足了月子才出房门。

  期间萧家人对她自是没好脸色,不是谩骂便是讽刺她变娇气了,生个赔钱货也敢拿乔,不把公婆放在眼里。

  李景儿全充耳不闻,他们跳脚是他们的事,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反正她迟早要离开,这样的家不是她要的,她不会为了对她不好的人忍气吞声,路是人走出来的。

  「我有给养家的银子……」一收到军饷他自个儿舍不得花用,想多攒一些好让家人过好一点。

  她「呵」了一声,冷笑。「你以为以你娘的性子她会把钱拿出来吗?她还嫌少,要我多干活才有口饭吃。」

  「我……我不晓得,我以为她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对你好一点。」萧景峰喉头干涩,异常难受。

  他为了这个家什么苦都能吃,甚至征兵令一下,兄弟们互相找理由推托,是他咬着牙接下,不让这个家四分五裂。

  而他唯一的要求是照顾好他的新婚妻子,不管他能不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她都是家里的一分子。

  虽然早就知晓他们眼高手低、私心重的性情,但表面功夫总要做吧!至少别让人饿着,他用自己卖命的钱养她。

  可他还是想得太天真了,高估了家人的良心,他们连亲骨肉、亲手足都能狠心舍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是挺好的,我一文钱也没拿到,你死讯一传来,他们就合计着要将我赶走,认为多个人吃饭会把他们吃穷了,想着法子让我净身出户,连我那少得可怜的嫁妆也想霸占。」估算卖了也不到一两银子,他们居然也不肯放过。

  贪得无厌。

  听着她所说的遭遇,萧景峰眼眶有些许湿意,心口发酸得厉害。「以后我不会再让他们这样对你,我的军饷全交给你,养家活口是男人的事。」

  「以后?」她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傻。「我有和离书在手,我们没有以后。」

  谁要跟姓萧的再牵扯不清?好不容易才跳出那个火坑,她是傻了才又引火自焚,把自己往死里推。

  「没有我的签字,和离不算数。」他双唇抿成一直线,似在恼怒没人问过他便私下做了决定。

  「有你爹娘的同意就成,他们能代你休妻。」自古孝字最大,父母的话要听从,不得违抗。

  他一听,急了。「景娘,那不是我的意愿,我娶了你就一心对你好,我想给你过好日子……」

  他真的希望两人能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他种田,她理家,和乐融融地养大一窝小萝卜头。

  「好?哪里好了,明知要上战场还敢娶,你这不是害人吗?百人征战几人回,你只是力气大的庄稼汉,不是打小学武、熟读兵法的将门子弟,你有几分保握活着回来?」她为已死的原主抱不平。

  「我……」他语塞。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你的妻子要如何过活,你爹娘、你兄弟、你嫂子弟媳全是披上人皮的豺狼虎豹,你在的时候他们就不曾善待过她,何况是你死后,她的处境更加艰难。」她越说越气愤,不知是想为原主出气,让他心中有愧,还是不满已久,不甘心遭到他的拖累。

  总之,李景儿对「前夫」没什么好感,十分厌恶,护不住妻儿的男人都是渣,再多的理由全是借口。

  不能全心全意就别娶,搞得大家都不痛快,除了多出一条小生命外,一切又回到原点。

  萧景峰被骂得狗血淋头,浑然不觉她的语气像在说另一个人,而非她自己。「景娘,是我错了……」

  「不要说谁错了,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我看你也过得挺滋润的,咱们不如桥归桥,路归路,过去的让它过去,谁也别再埋怨。」她还真没闲功夫理会别人的事,她忙着养娃。

  听不懂滋润是什么意思,但萧景峰听出她的话中之意,她要与他划清界线,再不往来,这事他没法接受。「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你尽管怨我吧!我不放手,这一生你是吾妻。」

  一听他自以为是的宣告,李景儿怒了。「你是驴子脑袋呀!不开窍,我都要放你往高处爬了,你又何苦来纠缠不休,好聚好散不伤感情,何必撕破脸为难自己,想我从一而终那是作梦,和离了,你我是各走各路的两个人,再无干系。」

  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全死光了,非他不可。

  人是可以挑剔的。

  「景娘,你在气头上我不与你争执,等你心平气和了我们再来谈。」在他心中,她永远是他的元配妻子。

  不想吵架的李景儿缓了缓情绪,尽量把自己抽离,当个事过境迁的旁观者,为他人的过往气恼不值得。

  天色越来越昏暗了,越靠近村子路面越凹凸不平,时有小坑洞绊人,黄土路并不扎实,一下雨便积水。

  已经走不动的霜明绊到突出的泥块,双腿一软往前一倒,一只男人的大手及时捞住他才免于面朝下吃一嘴泥。

  「娘抱你。」看到儿子的懂事,李景儿忍不住心疼了。

  「不要,我自己走,娘累。」小男童挣扎着不让娘抱,可是力气没人大,一下子就被抱起来。

  「我来吧!」萧景峰看了看妻子背后的两个娃儿,想接过手,帮她分担一些。

  「不必,我还抱得动。」应该可以。

  前世的李双景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当消防员的她负重三、四十公斤装备是常有的事,轻而易举,最重背过六十几公斤,徒步走二十公里的路,在山里搜寻落难的登山客。

  三个孩子加起来的重量她还能承受。

  只是她忘了这一世的身体还不到一百六,真要驮重就有点吃力了,才走了一会便觉得双臂很沉,不太能使得上劲。

  「还是我来,别摔着孩子。」萧景峰二话不说地从她怀中抱过孩子,一副我才是一家之主的模样。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做主。

  一句「别摔着孩子」,她忍着不把孩子抢回来,因为她晓得自己体力有限。「有劳了,萧……」

  不知该喊他什么,非夫非友,她索性不喊了。

  「你我之间无须客套,这是我该做的。」她面上的疏离是他所不乐见的,可谁叫她最困难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他不怪她。

  「亲兄弟明算帐,没什么应不应该,何况我们早就没有关系,口头上的礼数还是不能免。」她不欠人情。

  萧景峰苦笑。「景娘,你就不能再信我一回吗?」

  「我……」我不是你的景娘,你的话打动不了我。

  「娘,我不想他抱我,他很臭。」娘身上香香的、软软的,他喜欢娘的味道。

  其实霜明的内心是很纠结的,一开始他的确是不喜欢这个抢抱他的奇怪男子,这人和他非亲非戚的,凭什么抱他?

  但是被轻松地抱起后,他发现这人的胸很硬,肩膀很宽,无比的高大,自己更高了,也看得更远,感觉像被一座山包住,他不害怕,反而生出一股什么都不怕的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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