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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男人的情义(2)

  周璟玉和萧景峰是性情迥异的两个人,一个拥有七窍玲珑心,事事想得清、想得明,还能多转几个弯,一个是实事求是,讲求眼见为凭,不会多想,但求无愧于心。

  男人的情义也挺离奇的,加上陈达生,看似没有一处相同的三个人居然能彼此相融,发展出近兄弟似朋友的情谊,没什么话不能说,也不伤和气,即使语伤人了些,但是没人在意,因为他们都晓得恶语的背后是关心。

  「镇抚大人,我没那么迟钝,花和作物还是分得清楚的。」别说得他好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虽然他的确是地里的一把好手。

  「不迟钝怎么还说服不了山上那个女人,反而来跟我要假,女人在想什么你知道吗?」他给假给得自己都心虚,哪有人当兵当到三天晒网两天捕鱼,尽想着家里的婆娘。

  陈达生这话说得有点火气,他假公济私容易吗?什么凉差、闲差都派给他了,还让他带队上山采野生三七,七天能采完硬是延到十五天。

  这样还不够宽厚吗?为了人家夫妻再续前缘,他费了多大的劲,欺上瞒下才成全这点私心,若是两人能鸳鸯同行,他便是最大的功臣,真的为兄弟做到两肋插刀的地步。

  「萧景峰,去问问那女人要不要和你在宅子里生活,如果她点头,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面有讽色的周璟玉不缺银子,他只想瞧瞧萧二郎到底有多蠢。

  女人心思细如发,一开始就设计要和离,更是以一纸断亲书顺利将女儿带走,可见此女不简单,颇有手段。

  去年江南大闹灾,一个大男人都不见得活得下去,一名带着孩子的独身女子不仅一路平安抵达北方,还能找到对她最有利的安置处,这样的女子会听从「前夫」的安排?

  想必是另有想法,而且与萧二郎所想的背道而驰。

  「啧!周璟玉,你脑子也被驴子踢了吗?几时变得这么慷慨,兄弟我也缺钱,不如借些周转周转。」见者有分,不能厚此薄彼,卫所镇抚也是穷官,捞不到多少油水。

  陈戎将军生性耿直,从不贪百姓的一针一线,因此他带出来的兵也如他一般正直,不该拿的银子绝对不会拿,贪赃枉法之事沾都不沾,所以这些兵都很穷。

  「等你娶个不给你戴绿帽的,我包个大红包给你。」反正银子多到花不完,不介意施舍。

  周璟玉是哪里痛戳哪里,陈达生的元配妻子便是与人通奸被捉奸在床,因为妻子出身望族,此事不宜张扬,奸夫被打断腿,其妻被送往家庙修行,三个月后暴毙身亡。

  之后的陈达生就有点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就算无后也无妨,除了军队上的兄弟外,不再与人交心。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都快忘了自己娶过老婆你还提醒我,我和你哪辈子有仇,今生来相讨。」交朋友一定要睁大眼睛,一失足成千古恨。「罢了,喝酒去,你请客。」

  「我请客?」周璟玉挑眉。

  「哈哈……谁叫你的兄弟都是穷人,你不掏银子要我们典马卖刀吗?」他豁达的大笑。

  周璟玉露出。「玉梨春如何,陈年的,谁先醉了谁一年不许再沾酒。」

  「好,爽快。」他的酒量是千杯不醉。

  说得痛快的两人同时看向一脸苦笑的萧景峰,他是有名的三杯倒,不论烈酒、运酒,三杯过后必倒。

  「娘,城里人好多,好热闹,他们为什么走来走去都不停,脚不酸吗?我看得眼睛都花了……」

  鲜少话这么多的霜真非常兴奋,从一进城就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像只放出笼子的鸟儿那般快活。

  年关将至,路上的行人也比往常多出好多倍,大家你来我往的准备年货,大包小包的干货,年糕、糖果等买得两手都提不动,还大呼少了这个、少了那个,没个齐全。

  去年的这个时候,李景儿的手头并不宽裕,而且孩子都还小,月姐儿才学会坐而已,因此她将三个孩子托给胡婆子代为照料,一个人背着竹篓独自进城,应景的买些过年的东西,剁几根肉骨头回去熬汤。

  所以孩子们虽然到过县城很多回,但还没见识过年节前的景象,猛然一见个个觉得稀奇,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

  不过人越多的地方越要小心扒手和拍花的,李景儿用布包着月姐儿,露出手脚和头部,束缚在胸前,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往路边走,不往人潮里挤,一看到形迹可疑的人靠近便立刻走开,远离所有的危险性。

  孩子越大,她越感到带孩子的辛苦,不时时刻刻叮着都不放心,疑邻盗斧,看谁都是要拐小孩子走的坏蛋,居心不良。

  此时的她有点后悔带孩子进城,因为人实在太多了,人山人海,她怕一个看顾不过来,孩子少了一个,那才是欲哭无泪。

  在逢年过节丢失的孩子大多找不回来,不知早被卖到哪个阴暗角落。

  「霜真,好好看路,不要东张西望,记得千万不要因一时好奇而放开娘的手,这里有很多拐卖孩子的坏人,你一放手娘就再也找不到你了。」霜真个性较为散慢,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叫她没法安心。

  曾经被爹娘抛弃过,造成霜真现在的不安全感,一听到有拍花的会拐骗小孩,她脸上的笑容倏地不见,神色慌张的抱住娘的手,黏得像娘腿上的一块肉,要半拖半拉着走才行。

  「霜明……」

  「娘,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随便跟人走,要是有人碰我就大叫,谁偷抱我就咬他耳朵、鼻子、脖子,踹他的下巴和胸,娘说的我都记住了。」坏人也怕疼,咬他就对了。

  不等李景儿叮嘱,霜明已经倒背如流的说完她交代过的,对付人贩子的各种应对方式。

  从有人贴近到被人抱起,以及遭人带走后的解决方法,李景儿都一一说明,她还在每个孩子的衣服内里绣上一行小字——杨柳县,水源村,只要衣服还在,万一被人卖了,还是有迹可寻。

  她想得很多,做得也多,不怕草木皆兵,就怕一时疏忽,做好准备好过事发突然。

  「好,乖,娘知道你最懂事了,从不让人操心。」就是太急着长大了,老说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听到娘亲的称赞,霜明得意的仰起小脸。「我帮娘照顾妹妹,还帮娘提年货,还有贴春联。」

  「贴春联、贴春联,月月要贴春联。」好玩,贴贴,月月能做事,长大了,跟锅锅一样。

  贴春联?

  听到这话李景儿开始苦恼了,他们住的石屋原本是个山洞,没有方正的门框,门联要贴哪儿?

  「好,贴,贴月姐儿脸上好不好?」一想到粉嫩小脸贴上福字,她忍不住笑出声。

  不知春联长什么样子的月姐儿拍手喊好,还指着哥哥姊姊,叫他们也贴,咯咯地自笑自乐。

  没买东西的李景儿先带孩子到皮货铺子,取出硝制好的皮毛交给老扳。

  「李娘子,你男人这回没跟你来呀!」

  一听见「你男人』,李景儿眼皮抽跳了一下。「他不是我男人,是孩子的爹。」

  萧景峰那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只跟她出门一回,几乎和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套上交情,还嘱咐人家多照顾她,说什么她男人回来了,不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他是她的依靠。

  「孩子的爹和你男人有什么不一样,李娘子就甭难为情了,你男人看起来很好,对你也呵护有加。」女人最大的归宿不就嫁人,她男人都找上门,还闹什么别扭。

  是很好,好到她想着就他吧!将就着用用看,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面兽心也长得人模人样。

  李景儿一想到萧景峰之外的萧家人,她就忍不住打退堂鼓,和那一家子做亲戚跟割肉喂虎没两样,早晚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一根。

  「是吗?」老板心有疑惑的干笑,拿起皮毛瞧瞧是否完整。「照以前的价钱算,兔皮一件八百文,一共十件是八两,狐狸皮两张,一张一两半,共三两,松鼠皮十二件,一共是……」

  算盘一拨,老板给出双方都满意的价钱。

  「李娘子,你下次几时再来?你去年带来的雪兔皮很抢手,希望今年能多几件。」他卖得不错。

  「大概要明年开春了,到年底不会再进城,今儿是最后一次,家里也得打拍打扫,而且雪兔要下过雪后才会出来,今年的冬雪至今还未下,可能雪兔的数量要减少……」

  山上有一种灰兔子为了适应环境的变化,天上一飘起雪花,皮毛的颜色也跟着转变,原本灰扑扑的毛变成和雪一样白,一出来觅食便和雪地融成一色,叫人分辨不出哪里是雪,哪个是兔子。

  李景儿不找兔子,她寻兔迹,在雪地中十分明显,然后把雪挖开,放入一只竹篓,放置在免子经过的路径,竹篓盖盖上,掩上一点雪,再把干草覆盖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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