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得脸色更红,扯了弟妹到一旁,却没有看到隋风舟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嘴角笑意更深。
任摇瑶有些羞恼的拿弟妹当「出气筒」,「你们两个懒蛋,七八日了才背会口诀,有什么可显摆的。再去做道题,一加二加三加四,一直加到十,看看总数是多少,谁先算出来多给一块芝麻糖。」
「真的?」两个孩子欢喜雀跃,蹲在地上就算开了。
这道题说难不难,说简单又有些麻烦,两个孩子一直憋到隋风舟吃完豆花也没算出来,幸性发了脾气。
「姊,你欺负人,这太难了,娘回来我要告状!」
任月月第一个闹了脾气,还抬了娘亲出来,可惜任瑶瑶根本不吃这套,一边擦抹碗筷一边数落妹妹。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这些时日让你们背乘法口诀都是背到村头大黄身上去了是不是?你算算,一加十是多少?二加九是多少?二加八是多少?」
不等任月月说话,辉哥儿已经抢着答道:「我知道,都是十一!」
任瑶瑶赞许的拍拍弟弟脑袋,继续循循善诱,「一到十,头尾相加都是十一,总共五对十一,用乘法口诀算一下是多少?」
两个孩子立刻蹲下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半晌齐齐喊道:「五十五、五十五!」
「算对了。」任瑶瑶点点他们的脑门,笑道:「你们看,什么事都有窍门和方法,只要找到了,就再容易不过了,下次别犯傻从头加到尾,一定好好想想。」
「知道了,姊姊。」
「去买糖吧,抢在爹娘回来之前吃光,可别害我一起挨骂。」
「不会,姊姊放心。」
两个孩子笑嘻嘻扯手跑去买糖了,留下任瑶瑶伸脚就要抹去地上的痕迹,不想却被人拦了下来。
「姑娘稍等。」
隋风舟慢慢蹲下身看着两个孩子勾画的字迹,良久站起身,深深望了任瑶瑶一眼,低声道:「姑娘,你可是精通这种新算法?」
「呃……」任瑶瑶有些犹豫,想要遮掩又一时找不到借口,心里很是责怪自己粗心大意了。
前世幼儿园小朋友都会的乘法口诀,在这里却是个新奇东西,万一被传扬出去,会不会对她不利啊?
虽然她也想不出有什么坏处,但小心点总没大错。
隋风舟那般聪慧的人,几乎立刻看出她的犹豫和惊慌,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软,开口安慰道:「姑娘放心,我没有恶意,只不过好奇这种演算法。若是姑娘为难,不必告知来处,只不过——」
任瑶瑶抬起头,还以为他要借此提出条件,赶紧嗔道:「这是我偶然学来的,我家穷,没银子!」
隋风舟愣了一下,很有些哭笑不得。他堂堂侯府大公子,居然被当成讹诈的小人了。
「姑娘放心,我确实没有恶意,只不过见犹心喜,想请姑娘把这种演算法教授给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任瑶瑶拍拍这些时日因为吃得好,已经慢慢有些「规模」的胸脯,「您早说啊,吓我一跳。左右我每日午后也要教弟妹,若是您不觉得无趣,就一起来听一听号楼。」
隋风舟挪开了目光,干咳一声,转而躬身行礼,「那学生以后就要劳先生教导了。」
「哎呀,周少爷,您太客气了,不过是些小把戏,先前没少让周家昭顾,这些都是应该的。」任瑶瑶慌忙间想扶起他,但又不好伸手,慌乱之下顺口又说了一句,「您若是想学,我还会很多别的,一定都教给您,就是别叫我先生,我真的担不起。」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任姑娘到时候可不要敝帚自珍,嫌弃我愚笨就不肯教了。」隋风舟直起身,笑得如沐春风。
任瑶瑶眨眨眼,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总算没让这位周少爷拜师就好了,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答应了做他师傅,那岂不是就成了他的「娘」?!
任瑶瑶忍不住恶寒,赶紧揺头,但转而又赶紧点头,「好,好,周少爷放心,只要我会的,一定不藏私。」
「那好,拜师可免,束修却不能免了,以后姑娘可以称呼我的字,风舟。另外,我本姓隋,这里是家母留下的宅院……」
「啊!」任瑶瑶脸色更红了,原来这么多时日,连人家的姓氏都搞错了。
「好,以后周少爷……不,风舟,嗯,我还是叫你隋大哥吧,你也可以称我摇瑶,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两人总算是互通了姓名,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
好在任月月和辉哥儿手里拿着芝麻糖跑了回来,眼见姊姊脸色红透就嚷道:「姊,你又发烧了吗?娘回来该让你喝苦药了。」
「别瞎说,我才没发烧。」
不知为何,两人没有说什么亲密的话,但任瑶瑶就是忍不住脸上如火烧一样。
隋风舟略略点头,就告辞回去了,留下任瑶瑶望着他的背影,更是抬手给了弟妹一记栗爆。
周福满后院找不到主子,好不容易盼到主子回来,听说主子去墙外吃豆花,很是有些担心,「少爷,太阳这么晒,万一您身子不舒坦呢,下次还是喊小五买回来吃吧?」
隋风舟没有开口,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花梨木书案上,良久才道:「去查查墙外任家的底细,事无巨细,尽皆回报。」
「啊?」周福很是惊疑,但还是赶紧应道:「是,少爷。」
隋风舟摆摆手,杻头望向远处园子门口露出的一角,桃树上,花朵早就凋落,隐约已经结出了指甲大小的果子,一颗一颗隐藏在叶片后,羞涩又好奇的在阳光下露出了脸……
塞安县地处大越偏西北,小小县城,跑马一刻就能绕一圈,人口也就刚刚过万,实在不能再小。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县城四周有那么万亩良田,水田旱田各半,远处连绵的山林里也产些药材或者皮毛,多多少少算是特产,县城里百十年前还出过一位大儒,名扬天下,老年时回归家乡建了一座书院,多少又给这里发了些人气。
林林总总,加在一处,生活在城里城外的百姓们,虽然难能大富大贵,但也勉强能混个温饱,日子安逸又清闲。
天下太平,日子清闲,民风就淳朴,平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从来不缺人帮忙,不过免不了家里的底细私密,扯个乡邻就能说出个三五句。
茶楼酒楼里,就着茶水酒壶,总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做消磨时光的话题。
而最近的话题则是周家那位少爷,京城来的公子,居然迷上了一个农家姑娘。
这种略略带了桃红颜色的话题,又涉及贫富两个阶层,简直是所有人的最爱啊。
「你们不知道,我特意去那烤饼摊子上看过,确实是周家那位,两人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很是热闹呢。」
「就是啊,我也看到了,那周家的管家还往摊子上送茶呢。你们说周家的那位少爷在京城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怎么看由咱们这小县城的女子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周家的那位少爷虽然身分尊贵,但自小从娘胎里带了体弱之症,不能习武,侯府是以武传家,他这般就有些尴尬了,听说也是在侯府存身不得,这才总回塞安来休养呢。」
「也是可怜人啊。」
世人虽然嘴上不皆明说,然而心里多少都对美好之物有些嫉妒之意。
如今听说身分那般尊贵的公子也有不如意之处,众人大多都是抱以同情之意,不过轮到闲话里的女主角身上,却都是一脸鄙夷,毕竟一个姑娘家卷入这样的桃色之事里,怎么可能有什么好话。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任家五口在城里摆摊,任家村里大半的人都知道,偶尔相熟的人进城也会拐来坐会儿。不必说这些闲言碎语很快就被带了回去,传扬得满村皆知了。
陈氏这些时日,简直是过得水深火热,累得要死要活,奴役了二儿子一家多少年,从来都是她动嘴指使人干活,什么时候自己动过手啊,如今,一日三餐外加洗衣,各色杂活,都是她一个人在忙碌。
每每累得不成,喊了大儿媳帮忙,大儿媳却躺在炕上喊着头疼眼睛疼,好似纸糊的一般。
若是告状到儿子那里,儿子还指望岳丈帮忙在衙门里打探消息,免不了也要偏心媳妇儿,只劝她再忍耐一段时日,待得他中举之后,自然有人来投靠,届时田地和仆役用也用不完。
这张饼画得是千般好看,万般美丽,可惜就是暂时吃不到。
陈氏依旧要做饭洗衣,挑水浇菜,于是这时候就想起了二儿子一家在眼皮底下的好处,白日黑夜里心心念念就是把人抓回来,握在手心里驱使。
到时候,儿媳儿子放在外边摆摊子,往家里赚银子,三个小畜生家里干活足够了。
她打算的是好,却没有什么办法把分家的人再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