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许香菱和孙晓进……不说孙晓进的态度,连她这个外人都知道晓蓝和孙婆婆对许家有多不待见,这桩亲事肯定难成。
她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
「晓进哥哥讨厌你!」她更讨厌。许香怒指楚槿。
卫楚槿没来之前,她是村里最美丽的小姑娘,可她一搬来,自己就被比下去了,大伙儿赞她漂亮、赞她聪明有礼,还赞她勤劳会持家,一个个快把她绐捧到天上去。
连大哥都跟爹娘说:「卫家小娘子也种花种草,皮肤还是水嫩水嫩,人也美得招人喜欢,可见得女儿不一定要娇养。」
大哥说了几次,爹娘竟松动心思,真想让她到花圃里去做事,这一切都是卫楚槿害的,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楚槿火气还没消,脸上还隐隐作痛呢,见许香菱这般,她忍不住挑起恶意。「不会吧,一定是你搞错了,晓进哥哥明明就挺喜欢我的。」
她学看许香菱喊晓进哥哥,因为年纪小,稚嫩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甜美,听得许香菱头顶生烟、眼底窜火,两颊冒出绯红。
许香菱越是气得跳脚,楚槿越是开心,谁说修理人非得用拳头?
「不管!我警告你,以后不准进孙家,你敢进去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不行呐,晓进哥哥让我有空多去陪孙婆婆说话,我已经答应晓进哥了。」
楚槿一口一个晓进哥,听在许香菱耳里简直就是往火里浇油。
「闭嘴!晓进哥哥的名字是你这种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破烂贱货可以喊的吗?没脸没皮的骚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模样,就敢往晓进哥哥身上贴,年纪轻轻就一副婊子样,做给谁看呐,真以为天下男人都没长眼睛,会被你这副娇滴滴的假模样给欺了去?」许香菱发挥泼妇骂街的精神,指着楚槿破口大骂。
楚槿不怕吵架,但这么糙的话她接不了口,若非在世间徘徊千百年,见识过无数场面,光是这几句话,脸皮薄的女子怕是要一头撞死,以维护名声。
歇两口气,许香菱再度开口,倒豆子似的,骂人的话一句接过一句。「下三滥的婊子,成天忙着倒贴男人,干脆去当妓女,好歹还能赚点皮肉钱,就这么让人白玩,你不觉得亏我都觉得亏了。」
楚槿冷笑道:「口口声声婊子、妓女,那是啥东西啊,爹娘没教过,许姑娘可不可以为我解惑?是某种女子吗?像许姑娘这样的吗?」
「卫楚槿!」许香菱气到差点尖叫。
她无视威胁,继续说:「我不懂许姑娘嘴里说的,但有件事我却是明白的,晓进哥哥说,有种女人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做事儿只会道人长短,年轻时叫做花痴,年纪大了叫三姑六婆,最是教人痛恨。」
「卫楚槿,你敢这么说我?!」
「我说你了?哦……」楚槿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许姑娘就是晓进哥哥嘴里的花痴啊,难怪晓进哥哥避之唯恐不及,远远看见你就绕道跑掉。行了行了,今天算我的错,是我忘性大,忘记晓进哥哥叮咛看见花痴就掉头,是我躲得太慢,对不住啊,我马上走。」
说着,她推上推车就要离开,可许香菱哪能让她走掉,脚用力往推车一踹,楚槿重心不稳,连同推车差点儿摔倒。
还没站稳呢,就听见许香菱说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到孙家做啥,学种花?屁!是学伺候男人吧,被晓进哥哥玩个几回,就拿自己当孙家人啦?我警告你,趁村里上下还不晓得你的丑事,乖乖回去,关上门把一身狐狸骚味给洗洗,往后少往孙家凑,否则被人晓得你干的龌龊事儿,到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准能把你淹死。」
许香菱这是咬定她和孙晓进有不可告人之事了?楚槿摇头,自己太小看乡下村姑的泼辣劲儿了,怎就没人教教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讲?
「我还真想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不如请许姑娘说清楚,若与事实不符……许姑娘肯定不晓得,坏人名节是要坐牢的。」
「重点是不你做不做,而是我说不说,信不信我开口,就能把假话讲成喜事。」许香菱绕着楚槿上下打量,似笑非笑地道:「刚搬来时瘦得像根豆芽,如今却这般滋润,是哪家男人急巴巴地往你们家里送东西?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干么送礼,莫不是让谁尝了甜头?可这甜头是你给的,还是你那个风韵犹存的娘给的?也是啊,亲爹长年不在家,门板锁不紧呐……」
哼,敢拿坐牢吓唬她,谁怕谁啊!她旁的本事没有,抹黑人可是打出生就开始学的,有几个人的嘴皮子有她这般伶俐?
在楚槿跟前站定,许香菱勾起她的下巴。「你我听所清楚,满村子上下,多少年轻小伙子巴巴地跟在我身后,求着我多看他们两眼,你要是敢惹恼我,谣言算什么,信不信我有本事让谣言变成事实?」
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就真拿自己当娘娘看了?楚槿内心气愤难平,笑容却更深。
她缓声道:「难道编派我,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拿我当荡妇看,晓进哥哥就会成为你的囊中物?许香菱,早点上床少作梦吧。」
见她都已经说到这等程度,楚槿还不低头,许香菱恼羞成怒,大喊,「卫楚槿,你好大的胆子!」
她扬手,二度往楚槿脸上搧去,楚槿吓得闭上眼——
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楚槿张开眼,才发觉身后有个高大身影罩着,把许香菱的手腕抓高,害她得踮起脚尖才能站稳。
尚未转身,她就听见孙晓进寒声道:「小槿的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但许姑娘的胆子确实不小,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恐吓、毁人名誉,这件事恐怕得到里正那里分说分说。」
孙晓进回来了?楚槿得意地朝许香菱扬扬眉毛,带着两分骄傲,一个旋身,轻唤道:「晓进哥……」第二个哥字在撞见卫珩似笑非笑的脸庞后瞬间卡在喉咙。
他怎么来了?楚槿一愣。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也不怕被拳头波及。」卫珩道。
「哦。」楚槿连忙矮下身子,从许香菱和孙晓进中间钻出来。
孙晓进甩掉许香菱的手,转而揉揉楚槿的头发,轻声问:「小槿:没事吧?」
他对楚槿的印象很好,晓蓝说她知书达礼、温柔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奶奶说她好学上进勤奋努力,这样一个好姑娘谁不喜欢?
奶奶曾悄声问他,等明年楚槿十三岁,是否上卫家问问,看他们肯不肯结亲?
哪能啊,没成过亲的老大亲自扮演她的父亲,楚槿的身分家世必定不同一般,他岂能高攀得上?
至于他对楚槿故作亲昵,不过是想给许香菱泼泼冷水,让她看凊楚,想作梦就回家往上躺着,别在马路上发花痴。
只不过他手才搁在楚槿头顶上,鸡皮疙瘩却争先恐后冒出来,明明天光明媚,太阳正中照耀,周身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不光是他,楚槿也冷,两人像被点穴似的定住身子,一口气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不知道如何接起下一个动作。
终于,孙晓进找到冷源了,卫珩扫他一眼,咻地,他的掌心飞快离开不该待的地方。
楚槿试着把胸腔的闷气给吐干净,客客气气喊一声「卫大人」权当打招呼,可是——
卫珩笑笑地说:「怎么不喊珩哥哥?」
睡间,楚槿刚吐净的那口气又堵上了,她抬眸对望,就见他笑容中带着杀气,仿佛她不喊一句「珩哥哥」,下一刻就会有两枝箭射到她的脑袋正中央。
眼神交会后,落败的她斟酌斟酌,半晌才吐出一句。「珩哥哥怎么来了?」
很好。卫珩眼底的锐利收尽,真正的和蔼可亲现形,「不欢迎?」
「没,怎么会?」房子是他的、娘是他的、爹是他的,就连发家的三千两银票也是他帮着拐来的,比起她,他更像主人。
「你爹没教你几招功夫防身?」
他摸摸楚槿被打得通红的脸颊,细皮嫩肉的,这么一块艳红真碍眼。
「教了。」
「既然教了,怎么还挨打?肯定是教得不好。」
这时候远在京城的卫忠莫名头皮发麻,耳朵痒得厉害,连扯好几下才止住痒。
卫珩凑近她,问:「想不想爷替你出气?」
岀气?她看看卫珩再看看许香菱,还想不岀该如何回答呢,许香菱抢快一步做岀反应。她顺顺头发、拉拉裙子勾岀一张诱人笑脸,摇曳生姿地走到卫珩跟前,媚眼微挑,道:「晓进哥哥,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
哇咧,刚才那场景,正常人不是该觉得尴尬、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吗?怎么许香菱竟是一副精神抖擞、蓄势待发的模样?楚槿心里冒出一连串感呶,果然奇葩,果然极品,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与此同时,孙晓进心头直发颤,跟高高在上的虎贲卫头头当朋友?他有那个胆、那个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