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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有几分道理。”木清峰搓着下颚,似在考量可不可行。

  “小舅舅,信我一回,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单青琬眼神真诚,充满令人信服的慧光。

  木清峰眉心微蹙。“往南边一点的也许可以,稻米早熟,大不了在价钱上加一文钱,可北边的庄稼人可不好说服,他们一年的指望就靠这一季收成了,能收多少粮食就收多少,可不会浪费,粮食就是他们的命。”

  “小舅舅,你把年底给我们的十万两银子全用去买粮吧,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尽量运往北方高地存放,不要放在低洼处,若是真的连日豪雨,江南一带都保不住。”她希望到时候三位舅舅能带着家人迁往高处避难,不要死守家园。

  她记得重生前大舅母便是死于水患,一个小表弟也高烧不退,把脑子烧坏了,终生是傻子。

  木府未被大水冲毁,但宅子内的贵重物品全被冲走,什么地契、房契的泡在水里成了废纸,上百万两银票毁于一旦,提前付了订金的粮食也打水漂儿,损失高达数百万两银。

  且屋漏偏逢连夜雨,水患之后刚放晴的田地泥泞不堪,即使立刻翻整也无法播种冬麦,至少要等地乾了。

  可是接连而至是雪灾,长达三个月不眠不休的下雨,雪积得有人高,若没及时清雪,厚重的雪会将屋子压垮,让人无屋可住,更多人在风雪中饿死冻死。

  “囡囡,梦是反的,你想太多了……”

  不等木清峰说完,单青琬提了个令他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小舅舅,如果是真的呢?你有没有想过木家在江南是享誉一时的粮商,若是遇到了缺粮,朝廷会不会向你们徵粮,你们要拿什么来缴?皇家之威不可抵抗。”

  灭顶之灾……木清峰脑海中顿时出现这四个字。

  “宁可有所准备也不要措手不及,提前半个月收粮又如何,每斤粮食多提两文钱,八月中秋过后开始抢收,尽量在九月初收完,也要提早建好烘乾湿稻的屋子,大雨来时还能采收几日,在未出芽前多收一点,这个冬天会很难过……”她也跟娘说了要先储粮,把白米、白面、乾货什么的多存一点,放在小舅舅送她的温泉庄子里。

  “……好,小舅舅听你的。”反正木家有的是银子,让外甥女高兴一回又如何,他花得起。

  单青琬笑眯了双眼。“小舅舅,以后你们的银子不要送到武平侯府,直接让人拿给我,不是我本人不要给,侯府当家做主的不是我娘,你送来的银子给不到我们手中。”

  “你是说……”他眸光一冷。

  “没错,全喂了白眼狼,人家还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动辄罚这罚那的,拿了我们的银子当大爷,我们连肉汤都没得喝……”

  第三章 有没有这么倒霉(1)

  木清峰离开后,占地十来亩的桃花林一片寂静,偶尔山风吹动树梢,带来一丝丝凉意,消了一点暑气。

  春天过后,百花消寂,接替而来是新绿换装,染上深色,一片片的绿意铺山,其中夹杂着些许奼紫嫣红,将雄伟肃穆的文觉寺包围在当中,更显得山寺凌霄。

  不急着离开的单青琬小手托着香腮,坐在突出地面的树根上,目光涣散的盯着远方,心想着该怎么做才能为娘亲正名,让侯府上下承认她平妻的地位,让她开始在女眷里走动,让人认识她,继而认同她商户女的出身,还要改善他们母子三人的处境,不再让简氏打压着他们。

  突地她一惊,猛地转头一看。“谁?”

  “你耳朵倒是灵敏,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感受得到。”他虽没有刻意不弄出声响,但他练武之人,脚步自然较一般人轻盈,没想到她居然也能察觉到。

  “你是……”飞鱼服、鸾带、绣春刀,他是……锦衣卫?!

  看到小姑娘变得更加防备的神情,他唇一勾,将手搭在刀鞘上,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三分邪气。“凤九扬。”

  “啊!是你?!”单青琬惊得动弹不得,在心里哀号着自己未免太倒霉,一天两回遇到这个煞星,她真该求求坐禅大师为她去去晦气,改改运。

  她的反应看在凤九扬眼中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解读,他暗自啧了一声,这小姑娘当真大胆,见到他居然不惧不畏,还敢与他对视。

  “看到本指挥使很惊喜?”他一张美若女子的容颜染上令人生畏的煞气。

  这人眼睛是有啥问题,没瞧见她快吓死了吗?“是很惊喜,大人也来拜佛,佛祖真是慈悲。”也不知他要烧多少香才能弥补满手血腥。

  “我从不信佛,我只信自己。”不过几尊木雕偶人就成神了?这些愚夫愚妇,也不想想这些祭品最终是给了谁。

  “喔!”果然狂妄。

  看她不以为然的神态,凤九扬伸出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颚,笑意森冷。“你在讽刺像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人,就算拜佛也无用,是吧?”

  “菩萨普渡众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人也是芸芸众生。”神明要是保佑他,那天下无宁日了,只不过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他的刀离她很近,她还想保住小命。

  “你的意思是,我将来只有入魔的分,永坠地狱之火?”好,很好,真是好,这年头敢说实话的人不多。

  眼角一抽,单青琬都想哭了,这人未免太有慧根了,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成为人人畏惧的魔王有啥不好,锦衣卫不就是让人怕到骨子里,越畏惧越不敢有所隐瞒。”

  “说得好,让人未审先惧,原来我凤九扬的名头这般好用,改天拿来吓哭小孩子。”

  他就要人怕,不怕表示他手段不够凶残狠毒,但是由她口中说出来却教人很不是滋味,一个未长开的小丫头凭什么无惧于他?

  凤九扬误会了,单青琬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怕到必须奉承他,只不过她忍不住语带嘲讽正好合他胃口,误打误撞的化险为夷。

  “大人是出来办差的吧,小女子就不妨碍你了,你请便。”她急着赶人,怕他看出她的不安。

  “无妨,本指挥使底下有上千名锦衣卫,他们可不是白吃饭的,这点小事交给他们去做便成了。”

  “可是……呃,男女七岁不同席,大人你看我的年纪已经超过七岁了,为免他人的闲言闲语,能否请大人先行一步?”她的嘴唇在发颤,硬着头皮走险招,他不走,她站不起来呀!

  “你怕?”他以指敲着刀柄。

  “……怕。”人言可畏。

  “既然怕,刚才走出去的男人是谁?”凤九扬的嗓音骤地一沉,冷冽骇人,彷佛埋入冰雪千年的宝剑出土,锋利且致命。

  单青琬脸色微变。“什么男人?大人眼花了吧!”

  “你叫那个男人小舅舅,要不要我命人把他捉回来对质?”小小年纪不学好,竟与人私会。

  闻言,她恼怒地忘了眼前男人的身分,嘴一噘,呛了回去,“你明知道他是我小舅舅还问什么问,我不能有舅舅吗?”

  “亲舅?”

  “亲的,我娘最小的弟弟。”难道她还会乱喊别人舅舅不成,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不像,他看起来大你没几岁。”倒像是情郎。

  “我小舅舅是不比大人你的年高德劭,但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江南水土养人,显小。”她娘也才二十八岁,小舅舅是老来子能老到哪里去,说是她亲哥都有人信。

  凤九扬脸一黑,沉声道:“我二十一。”

  单青琬脸上的讶色隐藏不住。“我以为大人最少三十……呃!二十五、六岁,有点岁数才压得住人。”

  “年岁多寡不代表能力高下。”他几乎想掐死她。

  他的长指抚过俊美脸庞,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过人的容貌,却被个不识货的小丫头嫌老,让他强大的心出现很细微很细微的裂纹。

  “但年纪太小执掌锦衣卫为人垢病,谁会听令一名黄口小儿。”她觉得他在骗人,少报岁数。

  “垢病?”他抽刀一挥,刀影一晃入鞘。“你认为有人敢不服?”

  话一说完,十棵桃树拦腰而断,只剩半截树身。

  “……服。”这是人吗?果然武艺高强!

  “那你要不要谈谈和你那位年轻舅舅说了什么?”他邪气地笑问道。

  “谈……谈什么,一点家事而已。”单青琬有点心虚,眼神闪烁不定,怕和他洞悉人心的黑瞳对上。

  “是吗?本指挥使似乎听到囤粮、连日大雨,你最好有让本指挥使满意的解释。”

  凤九扬靠得很近,喷吐出的热气拂在她脸上,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栗。

  钦天监算出秋日有雨,但雨势不大,不致酿成灾情,一点小雨有助于玉米、冬麦的栽种,作物不受影响,可是囤粮……那就意义深远了。

  囤粮有两种说法,一是灾年要哄抬价格,大量囤积好赚百姓银子,只是连年风调雨顺,新稻又要收成了,囤粮有何用意?另一种可能性就要严加追查了,那便是造反,招兵买马囤粮缺一不可,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打长期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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