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扬扬开心了,腻着妈妈回到自己的房间,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坐好,做出认真听故事的姿态。
程雨笑了,生动地开始又说又演起来,足足讲了将近一个小时,喝过牛奶的扬扬才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睡觉。
见扬扬睡熟了,程雨才替他拉好被子,开了小夜灯,静静地离开。
经过书房时,门扉紧闭,并未透出灯光。
他已经睡了吗?今天这么早?
程雨有点奇怪,又有几分莫名的怅然,在书房门口站了几秒,才转身回主卧室。
一进门,她就呆住了!
她以为已经在书房入睡的男人,竟然在她房里,穿着棉睡衣,坐在 King Size双人床一侧,修长的双腿悠然地交叉,手上拿着一本书观阅。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忍不住口吃。
“我在等你。”他抬头望她,淡淡地回应,就好像她问的是个多余的问题。
等她做什么?就算等她,也不用坐在床上吧!
她眨眨眼,顿时感到局促,手脚都不晓得怎么放,就连嗓音都哽在喉咙,无法顺利吐落。
他朝她扬了扬手上的书。“你在看这本书?”
她一怔,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看的是一本新诗合集。
她更加不自在了,连忙解释。“这是我在书房书柜上拿的……忘了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那里头的书你可以随便看。”杜凌云微微一笑,顿了顿。“不过,我从来不晓得你对新诗有兴趣。”
以前她顶多看看一些流行杂志,就算看书,也是美妆、美容一类的,记得有一回,她偶然看见他在读乔治。马汀的《冰与火之歌》还嘲讽他时间真多,说那些诗词、小说都是文人的无病呻吟。
一个人失去记忆,连兴趣都会改变吗?
程雨见他眼神奇异,愣了愣。该不会简蓝希都不看这种书吧?“我就是无聊,随便看看而已。”
“我瞧你看得挺认真的,还用彩色标签纸做了记号。”他随手翻开,书里有好几页都贴了标签。
那其实是她读书的习惯,特别有感触的、想再仔细重读一遍的段落,她都会贴标签做上记号。
“我……”她呐呐地,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是她程雨的习惯,显然不是简蓝希的,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吃惊了。
但他没再追问,而是将书本放回床头,拍了拍另一侧的床铺。“睡觉吧!”
“啊?”她傻在原地。
他就好像没看懂她的惊愕似地,笑容还是那么温文淡雅。“你还不想睡吗?也是,才十点多,不然我们先聊聊天?”
不是,聊天什么的是重点吗?重点是——
“你今天晚上要睡在这里?”她声音几乎变调。
“嗯哼。”
“真的要睡在这里?”
“不可以吗?”他淡定地反问。
“不、不是的……”他是简蓝希的丈未,当然有权利跟自己的妻子同房“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我……”
“你不会想赶我去书房睡吧?”他笑容一凝,竟然显出许黯淡落寞。
她更加手足无措了。她的确没资格那样对他,可是……
杜凌云暗自观察她,见她双颊泛红,双手悄悄揪着衣摆,分明一副慌乱不安的模样,胸臆顿时一紧,有些荡漾。
她愈是羞涩,他愈想逗她。
他绝不会告诉她,其实这两、三年以来,他们夫妻都是分房睡的。
“之前我睡书房,是因为你刚从医院回来,身体还没恢复,现在都已经好了……”他没继续说下去,话尾却已勾出足够的暗示。
她不吭声。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她一边也不动。
“再不过来,我就去抓你了。”他语带威胁。
她一震,只好一步一挪地慢慢走过来,从另一侧上床,动作小心翼翼的。
他含笑凝视她小猫般安静温顺的举动,她才刚坐好,他就展臂将她侧揽入怀里。
“啊!”她轻叫一声,半边脸蛋无防备地贴在他睡衣襟口。
一股浑厚的男性味道顿时冲入她鼻尖,她脸红心跳,连忙要退回去,他手臂一紧,再度将她压回来。
“趴好。”简洁的命令。
她怔住。
“乖乖的,我不会对你怎样。”
他怎么听起来这么像一只大野狼在哄无知的小白兔呢?
程雨又惊又羞。“这样……不舒服。”她小小声地抗议。
“那这样呢?”他帮她微微调整姿势,让她能更自然地躺卧在他胸怀。“这样舒服了些?”他低低地问。
为什么他口气这么暖昧呢?
程雨心乱如麻,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其实她并不讨厌他这样揽抱自己,甚至因此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对她温柔低语的口吻,喜欢他拥抱自己时,那强势中带着不经意的纵容与宠溺。
如此亲密又幸福的时刻,是专属于恋人之间、夫妻之间,而她从前竟似乎不曾经历过。
真想放纵自己就这样一直赖下去,只是……
“杜凌云。”她呢喃地唤。
“别怕,”他伸手一下下地抚摸她柔细乌亮的秀发。“我只是想这样抱着你。”
原来他明白自己的顾虑。程雨放下心来,又不免有些歉疚。强求一个男人控制欲望是有些为难他了,何况两人又是夫妻关系。
他低了头,在她发顶亲了亲。“我们关灯睡,好不好?”
“好。”她轻轻颔首。
他伸手关了灯,只留一小小的夜灯,迷离朦胧的光芒更添几许旖旎情调。
“你今天晚上很漂亮。”隐在昏茫夜色里,他更加大胆起来,吐露心声。“让我想起芙蓉花。”
“芙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低低的声嗓,宛如深夜从远处悠扬飘来的一缕大提琴音。
“李白的诗?”她讶异。
“你知道?”他也讶异了。
有片刻,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地感受这份温存。
第5章(2)
许久,她轻声开口。“扬扬一定得请保姆吗?”
又提这件事了。他低声一笑。
她听出他笑声里的揶揄,在黑暗中红了脸。“我只是觉得……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顾他,不用请人帮忙。”
“你就这么介意?”
“才不是!”
“你不喜欢丽雯?”
“我又不认识她。”她悄悄嘟嘴。
虽然杜凌云看不见,却能从她话里听出一丝隐微的酸味。他咧开唇,微笑默默地扩大。
“其实她是王伟豪的表妹。”他解释。“本来扬扬的保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太太,大约在半年前吧,她家里出了点事,说要请辞,我们临时也找不到人,刚好伟豪跟我说他表妹是幼稚园老师,因为想继续考研究所,辞职了在家念书,可以暂时帮我们带扬扬。”
“所以你就请周小姐帮忙了?”
“嗯,我看她对扬扬挺细心的,这半年多也把扬扬带得很好。”
那当然喽!人家别有所求嘛,不先拢络对方儿子的心,怎么攻略他爸爸?
程雨暗暗地撇撤嘴。“你是那时候才认识周小姐的?”
“是伟豪介绍我们认识的。”
“才认识半年,我看你们俩挺熟的嘛。”一个直呼名字,一个口口声声叫“哥”。
“怎么,你吃醋?”他又是那种噙着调笑的口吻了。
“才没有!”粉拳槌了他胸膛。
他呵呵一笑,大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我只把她当成朋友的妹妹,真的。”
干么强调?她脸颊更烧了,小声地咕哝。“谁管你真的假的。”
“如果你真的介意,我们就自己带扬扬吧,他差不多也是可以上托儿所的年纪了。”
“谁说我介意了?”她还是得为自己辩解一下,葱白的手指偷偷把玩他衣襟上的纽扣?
他不与她争论,戏谑似地捏了捏她的手。“我手上的案子今天告一段段了,明天我请个假,带你回你之前工作的公司销假报到,你看看还想不想再继续上班?”
“我想辞职。”她早就做好决定了。
“真的?”
“嗯。我想在家里多陪陪扬扬,就算要出去工作,也等他大几岁再说。”
“那也好。”他又亲了亲她发顶。“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多好啊!这么体贴又包容的男人,简蓝希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程雨悄然叹息,娇柔的身子不自觉地又往杜凌云怀里挪了挪,偎得更紧。
隔天早上醒来,程雨发现自己仍依偎在男人怀里,他竟以自己的手臂为枕,巍然不动地让她靠了一夜。
而他似乎早就醒了,墨眸星亮,正静静地凝视着她。“早。”
她呆了呆,接着慌然起身,与他拉开距离。“早、早!你、你怎么……”怎么就这样让她靠了一整夜?
晨光透进窗扉,天亮了,没有黑夜的遮掩,她陡然感到窘迫无比,奇怪自己昨夜发了什么神经,竟可以就那样理所当然地投入这男人的怀抱!
她无措地看他跟着坐起身,动了动让她枕了一晚的手臂,似乎很僵硬。
“对不起,你的手一定很麻吧?”她语带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