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殿外头大雨演沱,响雷不时闪过,令人憷目惊心。
殿内,周婕婵惶恐地跪在沥诺面前浑身哆嗦着。「殿下不能怪妾身,是……是那蓝筱悠太过目中无人,太没将妾身放在眼底,妾……妾身才会教训她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全是她的错,你是逼不得已?」他俊容罩着寒霜问。
「是的,妾身是……被逼的……」
「被逼的就能杀她?你可是忘了她是本太子的侧妃!」
「妾身是东宫主母,有权惩治一个侧妃……」
她说了这话,他目光立即寒凛如冰。「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是本太子给宠的,而你这正妃让本太子宠过什么?拿东宫主母之位惩治她,你凭什么?!」
「殿下……」
沥诺倏然站起身,眼神极其严厉。「本太子明说了吧,幸亏她今日没死,要不然你也别想话了!」
她闻言捧心跪瘫地上,吓得泪水直流。
「再告诉你,你这风华殿算什么,敢拿来在她面前显摆,本太子废不了你,废得了这座宫殿!从明日起,这里已是废宫,你迁去西华殿,那里便是你的住所。」
他再说。
「西……西华殿,那里冷僻,从无人住过……」她惊恐起来。
「不去也成,风华殿被废,除了打扫的宫娥能进出外,没人可以留下来伺候你,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吧!」他冷笑。
周婕婵白了脸。「您不能这样待妾身……父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她抬出靖王,希望能让他有所顾忌。
「本太子一国储君,有需要担心一个臣子的喜怒吗?你这是威胁本太子,还是要给你父王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她惊得张大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有,本太子已将姚光下狱,择日处死,其它曾对侧妃动刑的人也全给惩戒了,那些刑具本太子也已命人送至西华殿,让你日夜看着,好生反省!」
「不,别这样对妾身!」她抱着他的腿,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沉怒地踢开她。「若非母后求情,这些刑具当会在你身上也用上一回,本太子对你已是手下留情。」
她瞧他一脸凶恶,像是想把她拆吃入腹,第一次见识到他也有这般狠绝阴戾的面孔,不禁惊惧不已。
「最后再警告你一回,离悠儿远一点,她不是你惹得起的!」说完便拂袖而去。
周婕婵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时辰后,她离开风华殿,被带到西华殿,然而,到了那里,她整个人由脚底寒到头顶,整座宫殿除了一张床之外,没有其它家具,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具具憷目惊心、寒沁人心的恐怖刑具!
那些刑具上还带着凝固的黑血,彷佛诉说着吞噬人的经历,半晌后,她昏厥过去了。
十五日后,靖王以太子亏待女儿为由,进宫请皇帝给个交代。
沥歌已届中年,不过岁月的风霜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然是那个身材挺拔,精明睿智的男人,此刻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曾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
「保强,把婵儿带回去吧!她本不该待在宫中。」
周保强怒目而视,「她是太子妃,不待在宫中该待在哪?」
「你清楚不是吗?若非为了和信珠,诺儿不可能娶婵儿,娶了婵儿也从未接受过她,更别说宠幸过她。」
周保理难堪的涨红脸。「皇上这是怪臣没有拿出和信珠救国师吗?」
沥歌揺首,「朕知道你与国师之间的心结,你不拿出和信珠救他,朕无法怪你,只是,你不该出卖女儿,让她替你担这个果。」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疼惜她,就不会让她以和信珠为要胁嫁进皇宫,诺儿个性你不会不知,他根本不会接受这样的婚姻,到头来,不幸的只会是婵儿。」沥歌语重心长。
「婵儿怎么会不幸,只要皇上下旨让她搬回风华殿,再杀了那妖媚惑主的侧妃蓝筱悠,那便天下太平,太子总会接受婵儿,最终与她生儿育女的。」
「朕不可能下这种旨意,婵儿不适合诺儿,而诺儿也已找到所爱,朕如何能杀他所爱之人?」
「皇上这么说,是要牺牲委屈婵儿吗?再怎么说臣也是婵儿的女儿,您就这么不顾念臣,不怕臣心寒吗?」
沥歌寂然无声地望着他,望得他冒出冷汗来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保强,朕还记得当年打仗时,你如何英勇无二,沥渊天下说是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也不为过,若有朝一日你想称帝,朕可以成全,但先决条件是,您必须以民为依归,不可只图私心奴役百姓,若你能做到勤政爱民,朕自当让位。」
周保强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对他说出这些话,不由心虚惶恐起来,莫非皇帝已发现了什么?
「皇上何故说这些话,这是指臣反逆无道,陷臣为天下所不容吗?」
「你我同盘而食,曾经兄弟情深,如今朕担心你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女子,忘记咱们当初如何同心同德,群起奋战,将拯救天下视为己任。」
周保强吃惊,自己窝藏舒丽之事皇帝果然已经知晓!
「皇上……莫要误会臣……臣不过可……可怜她,所以……所以……」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全话。
「前朝皇帝百官对百姓横征暴敛、严刑峻法,那舒丽可说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之人,而你可怜一个前朝罪人?保强,坦白说,你让朕失望了。」沥歌敛下了眉。
周保强整张老脸僵硬了。「臣……臣……」
「那女子阴狠残酷,你若与虎谋皮,朕也救不了你。」
他身子剧烈一雷。「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皇上莫要疑心。」
沥歌抿笑,「若是如此,那便万幸。」
周保强内心激动不安,一张老脸已是热红到耳尖去了。
「回去吧,让婵儿出宫之事,你也好生考虑,莫葬送她一生幸福。」沥歌挥手让他退下。
「是,臣会考虑带婵儿回去的……」他再无来时的盛气凌人,惶惶恐恐的告退了。
第九章 霍叔留下的地图(1)
「靖王府后院死了个宠妾?」文华殿内,沥诺听取霍叔的禀告后,敛了敛眉。
「是的,靖王觐见过皇上后,回去当晚即传出消息,说是杀了一名争风吃醋的宠妾。」霍叔说。
「他杀的是舒丽公主?」
「依卑职判断,靖王大概教皇上给吓着,因此杀了这女人明志。」
沥诺沉吟片刻。「靖王若能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未尝不是好事,就怕杀的只是幌子。」
「嗯,靖王杀的这名女子,虽说尸首抛去乱葬岗任人践踏,似不怕人认尸,但卑职前去之时,发现那尸首教人鞭打得血肉模糊,已难让人认出真容来,想必就是皇上或皇后亲自去认尸,也不一定能指认得出来。」
「唉,靖王依然心机叵测,但他战功显赫,若无叛逆实证,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霍叔亦忧叹一口气,希望靖王能够迷途知返,千万别铸下大错。
「殿下,一切备妥,可以启程出发了。」拜敦前来请人。
沥诺安排今日带国师前往洛洛山静养,若非蓝筱悠受伤,让他不放心马上离京,也不会拖到今日才走。
「嗯,这段时间霍叔留京,替本太子多费心留意诸事了。」他交代道。
「殿下请放心,卑职会继续监视靖王府,若有异状,定会立即派人禀报。」霍叔说。
事情都吩咐完,沥诺往宫门去了,他低调送师父出宫,尽可能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让拜敦备了两辆马车,一辆安置师父,另一辆由自己乘坐。
两辆马车一模一样,他回头欲问拜敦师父安顿在哪辆?
可奇怪的是,平时拜敦总紧跟在他身后不远,这会儿却不见人影了?
「启禀殿下,拜大人将国师安置在后头那辆马车里,而您则乘坐前头那一辆。」车去上前禀报。
这事应该由拜敦来说,却让车夫来告诉他?
「拜敦哪里去了?」他问,拜敦随行护驾,出发在即,人去了哪里?
「拜大人哪也没去,就是跟在后头稍远处,说是……拉远更能观看四周动静……」
沥诺眯起精练的眼,片刻后往自己乘的那辆马车望去,上前去拉开马车帘子,本该在床上休养的其个女人,果然在里头,而且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动作真慢,我都等一会儿了。」蓝筱悠笑着抱怨。
「你怎么在这里?」
「你要去洛洛山,我也想去瞧瞧自己初踏上这里的地方,所以跟来了。」
「胡闹,你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哪能远行,拜敦竟敢不说一声就安棑你上马车,难怪他逃之夭夭,这小子胆子不小!」
「别责备拜敦了,我拄着拐杖都要来,那小子敢拦我是讨皮痛,我先拿拐杖对付他,你怪他,没意思。」她阻止他找拜敦麻烦。
「说的是,那小子哪敢跟你作对,只能由得你狐假虎咸,而你连我的人也敢胁迫,你再嚣张吧,回头我治你!」他可以放过拜敦,但事主得要自己负责扛他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