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及子琮驱至遇月小筑,真的是对她厌腻了?
若他真如此厌憎她,那这些日子以来,他又怎会屡屡对她释出善意并维护?还让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更让她自由使用这个地方。
她以为她是特别的,没想到……她得承认,她真觉得难过,胸口有种纠痛的感觉。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睡过头,所以……」她怯怯地说着。
但不等她说完,霍晓涛迅速着履,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走了。」
春恩不再到秘密小宅子去了,白天里,她还是在公学堂里当爱心妈妈,晚上再抓紧时间给小福缝制衣裤及帽子。
那天之后,霍晓涛也不再出现,她早上带着子琮到天羽织时,他总是不在。
她想,他或许是刻意避着她的。
他那天午寐时到底作了什么可怕的梦,让他远远地避着她,好像她身上有什么致命病毒一般。
一年多前在承明院里究竟发生什么事?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绝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年节近了,霍府上上下下忙碌起来,可这时,子琮却起疹发烧,好几天上不了学。
更惨的是,赵媛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发现子琮上的是公学堂,而非富贵人家子弟上的私塾,到霍腾溪跟前告了状。
霍腾溪得知后,急着想问明原因,等不了霍晓涛回来,便差人将春恩叫到照云院。
照云院里,霍腾溪神情凝肃地问:「听说子琮上的是公学堂,这是真的?」
春恩瞥向一旁的崔姨娘及赵媛,点了点头,「是的,老爷。」
「春恩,盛京有那么多学堂,你们怎么偏偏给子琮选了公学堂?」崔姨娘问。
「姨娘,这是为了子琮着想才做的决定。」春恩道。
赵媛冷嗤一声,「为了子琮着想?你可知道公学堂里收的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穷的穷,病的病,说不定子琮这次发病就是在公学堂里让别人给传染的。」
「大太太。」春恩心平气和地道:「孩子发疹很是平常,难道私塾的孩子都不生病?」
赵媛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要好好整治她一番,听了就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子琮可是霍家目前的独苗,矜贵非常,要是有什么差错,你担当得起吗?」
闻言,春恩淡淡地瞥了她眼,道:「能有什么差错?都快过年了,大太太有必要这么咒诅孩子吗?」
被倒打一耙,赵媛脸一沉,又抓着她的小辫子猛攻,「我怎么可能咒诅子琮,我是为他好,那些公学堂的孩子都是些贩夫走卒或是农户的小孩,既没家教又没教养,要是给子琮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那怎是好?」
「穷人就没家教?」春恩不以为然地道:「依妾身看,人是不分贵贱尊卑的,但品德却有高低,大太太出身丽水城大户人家,应是品高之人吧?」
赵媛被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转而对着霍腾溪说:「老爷,子琮在公学堂求学之事要是传岀去,咱们霍家的脸要往哪儿搁?贺春恩实在太乱来了。」
霍腾溪沉默了一下,神情凝重地问:「这事是晓涛的主意?」
春恩不语,没敢再说谎,霍晓涛上回虽然掩护了她,但让子琮就读公学堂却是她一意孤行之事,跟霍晓涛无关,她感觉得到,霍晓涛还是希望子琮能进私塾求学的。
「你为何不说话?」赵媛一脸等着看戏的得意表情,「难道说夫君不知此事,是你只手遮天?」
「春恩,你倒是说说话,」崔姨娘一脸殷切地道:「子琮如今生了病,此事可不能轻忽。」
「姨娘,我……」春恩秀眉微蹙,满脸的无奈。
「是我的主意。」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霍晓涛的声音,春恩陡然一震,旋即转过头去,就见霍晓涛神情自若地迈进花厅。
是谁去通知他的?他又怎么愿意来为她解围?
好多日了,他不曾到过小筑,在天羽织也避不见面,可如今……她必须承认,此刻看见他,她真的是满心欢喜。
「晓涛,这是怎么回事?」见儿子来了,霍腾溪正好问个明白。
霍晓涛上前,冷厉的目光扫过赵媛,令赵媛心头一惊,下意识低下了头。
「父亲,让子琮上公学堂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的决定。」霍晓涛一肩扛下,其实这话也不假,因为他从头至尾都知道,而且也默许春恩的打算,甚至从旁配合及协助。
「私塾那么多,你为何送子琮去那等地方?」霍腾溪不解地问。
「咱们家子弟去求堂,都还没学到圣贤道理,怎能先教他歧视他人?」霍晓涛直视着霍腾溪,「父亲,我跟子琮他娘可是用心良苦。」
他短短几句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迫不及待跑来告状的赵媛更是吃了个瘪。
「可是……」霍腾溪完全无法反驳他,但还是有疑虑,「公学堂的师资及学生素质行吗?」
「父亲。」霍晓涛说:「公学堂是由相国府筹办,授业的夫子都经过审核才聘用,至于学生素质就无须担心了,咱们霍家是开门做生意的,在就该交友广阔,子琮早早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对他有益无害。」
听完他这席话,霍腾溪深感有理,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是有理,那……好吧。」说着,他望向春恩,「这事就由你们当爹娘的做主,我不过问了。」
春恩一听,立刻谢恩。
「孩儿还有事,先告退了。」霍晓涛恭谨一揖,旋身便走了出去。
见状,春恩也赶紧告退,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喂!」她小跑步地跟在霍晓涛身后,但霍晓涛走得很快,摆明不想让她追上。
春恩加快脚步猛追,终于在照云院外跟上他了。
「我叫你,你没听到?」她气喘吁吁地看着他问,神情有点恼。
「我没听见你喊我。」霍晓涛道。
「我一直喂喂喂地叫,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不叫喂喂喂,你喊谁?」
被这话堵得无法反驳,春恩鼓着脸颊,气呼呼地瞪着他,「算了,我本来是想谢谢你来帮我解围的,现在没事了。」说完,她转过身子,飞也似的离开。
看着她飞快远去的脚步,霍晓涛无意识低喃岀声,「贺春恩啊贺春恩,你让我慌了。」
这时,赵媛也走出了照云院,见霍晓涛还站在外头,先是一愣,然后立刻上前,恭谨地道:「夫君……」
听到她的声音,霍晓涛脸色一沉,厉眸冷冷地望向她,「赵媛,好好过你的安生日子,别惹事。」语罢,他迈开大步离去。
这话吓得赵媛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旁的周嬷嬷也低声道:「大太太,大爷这话挺吓人的,好像他知道什么似的。」
闻言,赵媛心头一震,「你是说……」
「我看大太太还是趁着事情没被发现,赶紧回头吧。」周嬷嬷幽幽一叹,「你跟那位不会有结果的,还是想办法让大爷喜欢你,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才能巩固你在霍府的地位。」
赵媛听了,目光一凝,神情坚定地说:「别说了,我不会抛弃他的。」话落,她踏岀步伐,坚定得彷佛她至高的爱一般。
第六章 感情逐渐入佳境(1)
当小福看见那漂亮崭新的衣帽时,两只眼睛登时瞪得像龙眼一般。
看着孩子这般兴奋又幸福的样子,春恩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她不由得想,如果她有能力开一家服装店,一定要经营一家平价的童装店,她要让每个孩子都能穿上她设计缝制的衣服,让每个孩子都能感到幸福快乐。
可惜如今的她只是个后院女子,什么事都做不了,梦想也离她相当遥远。
年前,子琮的疹子退了,人又活蹦乱跳起来,她却因为先前的操劳,反倒染上风寒,病倒了。
大过年的,府里上上下下喧腾热闹,但春恩却咳得肺都快咳出来了,只能安分地待在小筑里养病。
除夕夜,霍府一如往昔在前院放烟花。
「春姨娘,前院要放烟花了,我带小少爷去瞧瞧。」小茉说。
「好。」春恩哑着嗓子,看着一旁正在侍候她汤药的舒眉,「舒眉,你也去吧。」
舒眉一听,有点讶异,「可是春姨娘您……」
「没事,我只是染上风寒,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她从舒眉手中接过药盅,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舒眉虽然有点犹豫,但又真的想到前院去看热闹,心里头挣扎了一下,她终究谢过春恩,跟小茉一起带着子琮往前院去了。
他们一走,春恩按着胸口,咳得脸儿涨红,其实她刚才就一直憋着,因为她知道,要是自己咳得厉害,舒眉就不敢走也不会走了。
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一进了府,除非是主子疼爱,否则很难有机会出门,难得过年府里头热闹,她不希望她们待在小筑里陪她这个病人。
春恩将药盅搁在一旁,咳到整个人身子都直不起来,她不断地咳着,神情痛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