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前的明明是贺春恩,可他却感觉她像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一个「讨喜」的陌生人。
她真的变得他都不认识她了。
「你可知道互相友爱对霍家这种豪门大户人家来说有多么的奢侈?」他想起他的原生家庭。
其实他的原生家庭跟霍家相差无几,兄弟姊妹为了家族事业、为了资源分配,互相猜忌算计,对彼此充满敌意,尤其是在各自婚嫁之后,情况更加恶化……
「兄弟姊妹彼此是竞争的关系,为了争产、为了更多的利益及资源,彼此变得毫无情分可言。」他冷声道:「珠落是女孩,将来会出嫁,自然跟子琮没太大的利益冲突,但如若苏翠堤现在怀的是个男丁,将来他跟子琮便是……」
「不会的。」她打断他,「我会好好教育他,让他知道齐家的重要。」
他顿时沉默,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这些话好熟悉呀!
「我差点以为跟我说话的是别人了……」他蹙眉一笑,「这些话曾有一个天真的人对我说过。」
他是说她天真?她才不是天真呢,是他的想法太负面、太偏激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还真像她前夫会说的,难道亲情对他们这些生长在有钱人家的小孩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吗?
「总之我会好好教育子琮,绝不让他在猜忌及恶斗之中成长。」她语气坚定地道。
「是吗?」他好整以暇地一笑,饶富兴味地说:「我拭目以待。」
她不甘示弱地道:「你等着瞧吧!」说罢,她话锋一转,「时候不早,我要歇下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闻言,霍晓涛挑了挑眉,对他下逐客令?真行。
他没有为难她,也没有罗嗦,旋身便走了出去。
第三章 性格大变惹人疑(1)
「唉呀,这袭孕衣真是好看。」
「可不是?看起来既舒适又漂亮。」
穿上春恩亲手设计缝制的孕服,苏翠堤得到了大家的赞美。
这件孕妇装是春恩以韩服为发想所设计的,将腰线提高至胸下,再配合胸前裁片,不只能托住孕期丰满的胸围,也能让日渐突出的肚子得到喘息的空间。
布料选用保暖柔软,延展性较好的棉布,舍弃了一般富裕人家喜爱的丝绸及缎料,但为了不使其单调乏味,她又挑了几块织锦在袖口、领口、裙摆及腰间做了点辍。
「娘,您好漂亮。」珠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苏翠堤。
苏翠堤藏不住笑意,「是吗?」
「嗯!」珠落用力地点点头,「珠落也想要一件这么漂亮的衣服。」
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大伙儿都笑了。
「小姐,瞧你说的是什么话。」王嬷嬷笑道:「这是有身子的人穿的。」
「可是珠落喜欢。」珠落拉着苏翠提的袖角,一脸失落。
见状,春恩温煦一笑,「珠落也喜欢吗?」
珠落看着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春恩弯下腰,指着自己的脸,「来,亲春姨娘一下,春姨娘就缝一件送你,让你跟你娘穿一样的衣裙。」
珠落一听,立马快步走向她,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
此举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可紧接着都忍不住笑了,虽然大伙儿嘴上没说,但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感受,那就是——这位春姨娘真的变了。
从前的她浑身带刺,谁见谁都觉得不舒服,可现在的她,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教所有接近她的人都觉得心窝热烘烘的。
正当大家说笑之际,赵媛来了,看着花厅里欢声笑语,一票主婢们脸上都是愉悦的神情,她不禁愣了一下。
听闻贺春恩近来跟苏翠堤走得近,她原先还不信,可如今,她算是亲眼见着了。
「还真热闹。」她略略提高声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
身为向阳院的女主人,苏翠堤立刻趋前,「大嫂怎么来了?」
「你们一个个欢声笑语地,哪会发现我的存在?」赵媛说着的同时,已注意到苏翠堤身上的衣裙,「啧,你这一身是……」
苏翠堤笑意随着唇角漾开:「这是春恩……春姨娘帮我量身缝制的孕服。」
听见苏翠堤刚才直呼贺春恩的闺名,赵媛心头一顿,从何时开始,她们已好到可以直呼彼此的闺名了?
「你刚叫她……」她不自觉地将目光扫向站在几步之外的春恩,「春恩?」
苏翠堤先是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道:「是的,春姨娘说大家年龄相仿,私底下这么称呼比较亲切。」
听着,赵媛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过去她跟苏翠堤也不到交心的程度,但关系还算友好,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侯,苏翠堤跟贺春恩就成了好姊妹了?
「你还真的转性了。」赵媛视线直射向春恩,「从前你总看二弟妹不顺眼,彷佛她碍着你什么的……」
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次跟赵媛直球对决,赵媛倒是爽快,一点都不隐藏其敌意,这样的人春恩不讨厌。
「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在你身上不适用……」赵媛说话的同时,眼睛也上上下地打量着春恩。
尽管赵媛说话夹枪带刺,但春恩不打算跟她硬碰硬,「我受伤失忆后,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只希望大家能尽弃前嫌,重新来过。」她望着赵媛,微微笑道:「若我先前对大太太有任何不敬冲撞,也请大太太大人有大量,让我有补偿及修复的机会。」
赵媛闻言,一脸惊疑地看着她。从前,贺春恩总是气焰高张,张牙舞瓜地与她厮杀到底,如今竟是如此不卑不亢,谦和有礼……
习惯了与春恩作对厮杀,面对突然变得温和的她,竟教赵媛寻不着施力点展开攻击了。
「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赵媛以冷嘲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居然能从你嘴巴里听见这些话?过去仗着自己受宠又生下儿子,你……」
「大太太。」春恩打断了她,「妾身再有万般不是,那都已经过去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算是死过一回,如今你就当我是个全新的人吧!」
「什……」赵媛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温和善良的苏翠堤见状,赶紧打圆场,「大嫂,咱们三人都是霍家的人,有道是家和万事兴,若今后能情若姊妹,那自然是好事一桩。」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生怕得罪了过往和平相处的赵媛。
但赵媛不领情,也不顺着她搭的梯子下,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若有意指地道:「二弟妹,你拿人家当姊妹,却不知道人家图的是你的依靠。」
此言一出,春恩心头一震,赵媛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在暗示着什么?什么叫她图的是苏翠堤的依靠?
「大嫂,你这话是……」苏翠堤一脸困惑。
「大太太。」赵媛身边的周嬷嬷警觉地低唤她一声。
周嬷嬷是赵媛的奶娘,早年丧夫,膝下无子女承欢,赵媛出嫁时便跟着她到霍家来了。
赵媛对她十分依赖,与她比与自己的亲娘还亲。
意识到自己一时气愤嘴快,赵媛故作无事地道:「罢了,我先回去了。」说罢,她旋身走出花厅。
步出向阳院,周嬷嬷神情一凝,「大太太,您别引火上身。」
赵媛虽自知冲动,却还是不甘心地道:「我也没冤枉她。」
「您是没冤枉她,可您也别忘了您……」周嬷嬷没把话往下说完,话锋一转,「总之您别没事找事。」
赵媛心知周嬷嬷是为她好,尽管心里还是恼着,却认分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就别叨念了。」
夜已深沉,一弯新月悬在天边,安安静静地伴着在灯下为珠落缝制新衣的春恩。
今儿下午,春恩便将纸版画好,裁好布片,想尽快地将珠落所期待的衣裙赶制出来。要是有缝纫机,这不过是一天的工作。只可惜在古代,她就只能一针一针的缝。
你拿人家当姊妹,却不知道人家图的是你的依靠。
赵媛的这句话再次钻进春恩的脑海里,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一副有所本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随口胡说。
赵媛说她图的是苏翠堤的依靠,苏翠堤最大的依靠应该是什么呢?钱、权,还是……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苏翠堤嫁人了,丈夫也还没死,肚子里怀的还未知是男是女,那么……
突然间,一个念头钻进春恩脑子里,惊得她连拿在手上的针都忘了,狠狠地戳进指腹里。
「嘶!」她疼得嘶了一声,却无暇关注自己扎出豆大血珠的手指。
赵媛说的依靠是指霍碧山吗?难道……
一阵凉意从春恩脚底板间往上窜,直冲到她的心窝,她倒抽一口气,心脏狂震不已。赵媛那番话是在暗示她对霍碧山有「企图」吗?贺春恩过往处处针对苏翠堤,还让子琮欺负珠落,是因为她对霍碧山……
喔,不!这实在很可怕,霍碧山是霍晓涛的弟弟,霍晓涛从前又是那么宠爱贺春恩,她却对霍碧山有了不该有的情愫,甚至还因此妒恨苏翠堤并处处针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