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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烨垂敛长睫不语,似是对这安排有多么厌恶和不耐烦。

  看在易珞眼里却教他不自觉地弯了唇角,一会才又语重心长地道:“爱卿就当多养个人,有何不可呢?”这些年来他一直无法拿捏夏烨的弱点,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桩事撞了上来,他怎能不好好利用?

  半晌,夏烨才叹了口气,道:“臣听从皇上旨意。”

  “好,既然爱卿都这么说了,那么朕就下旨赐婚。”易珞笑眯了眼,就喜欢夏烨明明厌恶不已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神情。

  惊才绝艳的才子、权倾一方的首辅,他行事向来那般周全,让人完全没能有见缝插针的机会,如今能拿一个阮家姑娘扣着他,易珞只能说皇后这场赏花宴真是办得太好,往后只要夏烨对阮家姑娘不好,他就能藉此发作,靠舆论将他从首辅之位拉下。

  “臣,叩谢皇恩。”夏烨只能跪下谢恩,垂下的脸,藏住了微翘嘴角显露的鄙视。

  阮老夫人赶到太医馆时,易珞和夏烨皆已经离开,于是阮老夫人便赶紧带着阮岁年回府,然而人才刚到府,皇上的圣旨就到了。

  适巧阮正气得知阮岁年落水的消息赶回府,刚好接了旨意。

  在宫人离开后,冠玉侯府竟安静得静谧无声,毫无接了赐婚旨意的欢欣鼓舞,况且婚期还定在三个月后。

  厅堂上,众人皆沉默着,而刚被阮正气叫回府的阮正丰,在得知女儿落水的消息后也没上前询问一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隅。

  阮老夫人沉默良久,沉声问着,“岁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祖母说说。”

  阮岁年垂着脸,将在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完,却没说出皇上进太医馆时,她清楚听见了两人交谈。

  她听出了夏烨的不愿和厌恶,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那时压根没仔细想,忘了这事兹事体大,可那时她除了向他求救又能如何?唯一的失策,竟是把他给撞进湖里。

  只是不管她怎么想,她都不认为他是那般纤弱的人,怎么就教她一把撞进湖里,让事情演变成毫无挽回余地的境况里。

  砰的一声,阮正气身边的条案硬是被他一击击碎,碎屑飞扬,“来人,立刻把大小姐和夫人给我带过来!”阮正气怒咆了声。

  “你冷静点。”阮老夫人低斥了声,示意里外的下人退下。“现在就算把她俩找来又有什么用?皇上的旨意已下,你能不从?”

  阮正气怒攒着眉,立即起身。“我现在立刻进宫,求皇上收回旨意。”

  阮岁年直睇着他,不敢相信大伯父竟然要为了自己抗旨,哪像她的父亲就坐在一旁,似是这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充耳不闻。

  “你敢抗旨?”阮老夫人骂道。

  “能不抗旨吗?”阮正气气得脑门都生烟了。他没说出口的是,夏烨是众人皆知的断袖,好好的姑娘家嫁给他跟守活寡有什么两样?更别提近来皇上事事针对夏烨,尽管皇上以为自己遮掩得很好,但那些言官分明就是皇后外戚。

  皇上不过是立了个风向,让百官知道怎么做罢了!

  “你要是抗旨,这侯府上下近百口人该如何是好?”阮老夫人又气又恼地质问。

  要让岁年嫁进夏家她也是千百个不愿,可那是皇上下旨赐婚的,一旦抗旨,冠玉侯府承担得了后果吗?

  “大伯父,我无妨的。”阮岁年忙出声道。

  “你无妨,我不能!”阮正气觉得自己的脑门快爆开,尤其当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自个儿的女儿,他恨不得手刃她算了!

  原以为不让戚觉过府这事就算揭过了,想不到戚氏竟还打着这如意算盘,硬是要将娃女嫁进戚家,还用了这般不入流的手段,他都恨不得休妻了。

  他坚信没有妻子在后头布局,女儿是万不敢如此行事,两人是同罪,同样该死。

  阮岁年感动不已,抿了抿唇,忍住哽咽,“伯父,其实嫁给夏首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是被迫嫁给狼子野心之辈。”

  她想过了,能嫁给烨叔,说不定真是老天给的机会,如此一来,她可以彻底避开戚觉的纠缠,二来就当是她报答了前世里他的恩情。

  再者,她要是不嫁,天晓得皇上那儿又要用什么方法整治烨叔,正是多事之秋,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再给烨叔添了麻烦。

  “岁年……”阮正气嘴角一垮,觉得自己愧对她。

  阮岁年笑眯眼,泪水在眸底闪闪发亮,觉得自己能得如此疼爱,真的足够了。

  第五章 错过的两颗心(1)

  皇上赐婚,夏烨三个月后迎娶冠玉侯府阮二姑娘一事,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

  市井里,百姓们热议纷纷、各种揣测,阴谋阳谋什么的全都出笼了,众人议论得太过忘我,压根没发现朝堂里,唐阁老的儿子兵部侍郎和工部的左侍郎因为贪墨双双入狱,还有长宁侯也莫名丢了差事。

  实在是因为名动京城的断袖才子要成亲了,实在太教人热议,这几日更是有不少人窝在冠玉侯府外,就等着第一手消息。

  于是在罗阁老的夫人上门时,消息瞬间如野火般燎过京城。

  罗阁老的夫人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和成郡主,可说是当今命妇中身分最尊贵的,又是个全福妇人,能请动和成郡主当保山,可以想见夏烨对这门亲事,又或者说是对皇上赐婚有多么看重。

  十日之后,夏家抬了足足一百抬的聘礼进阮家,京城百姓几乎为之癫狂,不管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这门亲事。

  然而当阮岁年看到那一百抬的聘礼时,脸都黑了。

  有必要这么大手笔吗?

  尤其这每一抬全都是真材实料,绫罗绸缎全都是最新颖最矜贵的布料,还有那一套套的头面……她又怀疑了,夏家不是矜贵人家吗?三代以来任职的都不是能捞油水的肥缺,银子也就罢了,哪来的家底搬出这些行头?

  这些东西要是折成银子,恐怕十万两跑不掉,那她的嫁妆……得要准备多少?忖着,余光瞥见祖母凝重的眼神,她不禁更愧疚,也更恼夏烨的阔绰。

  他这种讨好皇上的做法,简直是要逼死冠玉侯府!

  正当她懊恼时,正在点算聘礼的谭嬷嬷突地从盒子里取出一封信,直接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一看,自然认出了夏烨的笔迹,不由抬眼看着祖母。

  “去瞧瞧吧,你们都已经换了庚帖,鱼信往来再正常不过。”阮老夫人心里无味杂陈,一来是因为聘礼多寡多少象徵对未婚妻的看重,偏偏对方是个可能无法行周公之礼的断袖之人,就算再看重又如何?

  阮岁年轻点着头,抽出了信,只见上头写着,他还差人送了五十抬的嫁妆搁在春衣坊待她闲了再差人送来。

  这人到底有多财大气粗啊?

  “上头写了什么?”阮老夫人本是不想过问的,可瞧她皱了眉,不由问了句。

  阮岁年想了下,坐到她身旁,将信念一遍。她想,既是要放进她的嫁妆里,自然得要告诉祖母一声,要不然到时她怎么解释多出来的五十抬?

  “他倒是真的有心。”阮老夫人感叹地道,不禁又说起夏烨来,“夏大人说来也是祖母从小看大的,他与你相同,幼年丧母,那时他的父亲是太子太傅,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宫里,家里就只有一帮老仆奶娘,那时他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除了读书还要照看两个弟弟,后来夏太傅急病去了,他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硬是撑起夏府,还掌起了中馈,将族田和几家铺子打理得极好,说来,那孩子一路走来也是艰辛。”

  如果撇开断袖这一点,在阮老夫人眼里,夏烨绝对是孙女婿的上上人选,可真要那般好,又怎会让这桩好姻缘落在孙女手中?

  “他现在贵为首辅,更有从龙之功,前景看好,就可惜……”话到最后,化为阮老夫人口中的一声叹息。

  一个谦恭有礼的权臣,竟是个断袖,往后孙女嫁给他注定守活寡,两人年纪又相差得大,哪日他先去了,孙女日后还无孩子傍身,届时该怎么办?

  瞧阮老夫人眸底的愁绪,阮岁年一把挽住了她,“祖母,别担心,烨叔会对我很好很好,我真的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就算烨叔不像前世的他,嘴里还淬了毒,总好过戚觉那种泯灭人心的畜牲。

  阮老夫人只能轻拍她的手,将愧疚藏到心里深处。

  是她不敢拿整个侯府去赌,才会让孙女不得不嫁,是她对不起她。

  阮岁年看穿了她的内疚,转移了话题,还逗趣地说要祖母贴补她嫁妆,才慢慢地让阮老夫人喜笑颜开。

  三书六礼走完,最后就等着迎娶,原本赐婚的日期方巧是在年底,但冠玉侯找了夏烨一趟,让他向皇上多求个几日,让阮岁年开春再出嫁,他们一家还能好好吃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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