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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男人一身宝蓝上等绫袍,衬得他高大挺拔,然而更吸引人的是他精致绝艳的五官,那般恰到好处地在他脸上组合成令人望而失神的俊美,尤其这人的唇角上扬,像是天生笑脸,任谁看了都会生出好感,还有那双黑眸像是水洗过的黑曜石,润亮勾人,成了整张脸上最画龙点睛之处。

  阮岁年直瞅着,忘了转开眼。

  他一身气势和与身俱来的清贵气质,几乎教人不敢直视,然而当他看见了自己,立刻卸下了几分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带着三分桀骜、七分倜傥笑意来到她的面前。

  “丫头。”

  阮岁年愣愣地看着他。是了,他总是这样唤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这样唤她,她竟然有种莫名的酸楚,说不上来的悲伤,像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想要寻找一个怀抱诉尽委屈……

  当这想法冲上脑门时,她顿时羞红了脸,不知怎会生出这种想法,在她重生的这段时日里,她从没想要对谁诉苦的。

  “丫头,身子不适?”夏烨微眯起眼,瞧她的脸色有抹不自然红晕。

  阮岁年被自己的想法羞得俏脸一热,羞赧地垂下浓纤长睫,沙哑地喊了声,“烨叔。”唉,她定是依赖成性了,才会事事都想同他说。

  夏烨神色没变,倒是笑意淡了几分,“身子不适就回家歇着,别到外头给身边的人添麻烦。”

  她一愣,不解地抬眼,而后明白了。瞧她傻的,竟然忘了前世她是出阁后才与烨叔相熟的,而今他们先前就没什么往来,烨叔待她自然是淡漠些。

  本该如此,可是……她心里发酸,像是难过他把她给忘了,如今在他面前的她,不过是个邻居小辈,一个毫无关系的小辈。

  这份认知教她难受极了,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道:“过两日祖母过寿,想到铺子买贺礼,一会就回去了。”

  “阮老夫人什么样的玉件没见过,与其买些样式新颖的玉件,倒不如你自个儿动手准备,还是说你没有拿得出手的?那也不打紧,横竖是心意。”他笑眯眼,如水洗般的黑曜石眸子熠熠生光。

  那嗓音低醇悦耳,恍似还带着笑意,阮岁年突然想起,彷佛在很久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别哭了,哭坏眼了怎办?不过阮府应该是养得起一个瞎眼姑娘才是。”

  那是她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她哭得像个泪人儿,烨叔因两府交情所以过府吊唁,碰巧遇见她,状似哄着她,却是这么对她说……

  是了,烨叔是个毒舌之人,连当年才六岁的她都没能引出他些许恻隐之心,可这样的他,却在她出阁那三年里对她有求必应……为什么?

  不只有求必应,烨叔待她极其温柔,从未有过一句重话,就连最后一次的请托,他都拒绝得那般柔软,像是怕伤着她似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才教烨叔有这般巨大的转变?

  正忖着,又听他淡漠道——

  “回去,我可不想抱着你上马车。”

  她心头一涩,苦笑了下,发现习惯了他的温柔之后,还真是有些受不住他这般无情,正要找藉口搪塞就听见——

  “表妹。”

  霎时她倒抽了口气,柔媚的水眸微瞠了下。

  他……不是去府里了吗?为什么她都刻意避出府了还能遇见他?

  “世子爷。”榴衣福了福身,见阮岁年还背着身,不由朝她低喊了声。

  阮岁年真是觉得自作孽不可活,当初她和戚觉的事,她身边的丫鬟都是知情的,况且连榴衣也认为戚觉是上上之选,所以这当头自然不会帮她挡人,甚至还打算把她推出去。

  见阮岁年吭都不吭一声,榴衣不解地微皱起眉。以往小姐要是知道长宁侯世子过府,必定会到老夫人那儿,期待与他见上一面,可今日明知他来了,小姐却跑出来,甚至现在也没打算见他,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榴衣哪会知道阮岁年心里在急什么,这当头急得都满身大汗了,她还是想不出有什么藉口可以不见他,是说……她的汗是不是流太多了些?

  才想着,她竟觉得面前的夏烨晃动了起来,不禁想跟他说,别摇了,她头都晕了……话还没说出口,黑暗已经铺天盖地朝她席卷,就在她身子一软的瞬间,夏烨眼明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动作快得让戚觉也愣在当场。

  见状,戚觉神色微恼了起来,正要开口低斥,却认出面前的人是夏烨,他不由怔愣住了,就见夏烨已经将阮岁年打横抱起,直接搁到马车里。

  “夏大人。”榴衣已经快步追上,“还请大人将小姐抱到侯府的马车。”

  “这当头是讲究那些俗礼的时候不成?亏你还是她身边的大丫鬟,明知道她身子不适还让她外出。”

  夏烨敛去笑意,眸光如出鞘的利刃,教榴衣害怕地退后一步,可她心知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只能让管原驾着马车回去,她则是坐在夏府马车的车辕上,让夏烨赶紧送阮岁年回府。

  眨眼间,玉铺子门口只剩下戚觉一人尚在错愕之中。

  这算什么?夏烨竟然抱了他将来的妻子?

  偏他还不能发作!

  第二章 寿宴闹出的丑事(1)

  半梦半醒之间,房里头隐隐约约响起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她挣扎着要清醒,却又清醒不了。

  “没出息。”

  半空中飘来夏烨不带温度的声嗓教她更加委屈,泪水便止不住地流,像是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滑落香腮。

  骂的真是没错,她确实太没出息,被人欺负不敢反抗,竟只想逃……

  她不够强悍,说穿了,她只是希望有个人疼自己而已。

  大伯父和大哥都不属于她,他们的亲情,她不能承,怕招妒,也怕她出阁后弟弟无人善待,而爹爹就是个天生凉薄的人,一年到头都碰不到几面。至于祖母……她也不能事事依赖,毕竟祖母年岁也大了。

  明明家里那么多人,明明大半都这般疼惜她,可惜自小无父母维护仍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考虑太多,想得太多,让她更加渴望只对她一心一意的人。

  可是,好难、好难……

  “蠢丫头。”

  嗓音再起,她泪如雨下。

  骂得好,她就是蠢,太蠢了,才会让自己赔了一条命还连累了榴衣,更让戚觉打着她的旗帜一再压榨烨叔。

  思绪翻转着,终究隐没在黑暗里,阮岁年彻底沉进睡梦中。

  搁在架上的一盏灯,映照出坐在床畔的挺拔身影,他拧干了布巾再覆在她的额上,直瞅着她因病而红艳的睡脸。

  在他眼里,阮岁年算不上什么美人,这并不是说阮岁年长得不美,相反的,她的五官十分精致,而且琴棋书画有一定造诣,在京城里也算是小有盛名的小美人一个。

  但比起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会说话的水眸,黑白分明,看得出她早慧聪颖,且就是那份早慧,才会教他注意起她。

  她确实聪明,又会洞察人心,身姿柔软嘴又甜,才能在冠玉侯府混得好日子过,可要是真能肆意随兴,又怎会小小年纪就学着探察人心?

  他俩有个共通点,他们从小就明白,想要的与其求天,倒不如自己争。可他俩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男人,他能争能夺,可她是个女子,终究会被别人拿捏在手里。

  蝶翼般的长睫不住地微颤着,每颤一次,就会挤落一行泪,像是连在睡梦中也受尽了委屈,教她泪流不止。可怜兮兮的模样,惹来他无声的叹息,泪水抹了又流,像是怎么也流不尽,教他心烦意乱。

  偏偏这当头,屋外不断地传来鸟啼声,一声急过一声,他不得不起身出了屋子,直接走进院子里的小园林,看着还在学鸟啼的夏煜,似笑非笑地道:“三更半夜哪来的鸟啼声?”

  “……子规叫声。”夏煜很心虚地道。

  他也是逼不得已,实在是大人进去太久了,他怕值夜的婆子和丫鬟醒来可就大大的不妥了,说穿了不都是为了大人。

  想他能够从族里脱颖而出被挑到大人身边,就知道他相当不容易,不光是武艺还讲品性,脑袋更不能空无一物。偏他一世清白磊落,今晚竟然陪大人做起了夜探香闺的下作勾当,他都不知道今晚回去该怎么睡了。

  “子规不是这么叫的,走,回去我教你子规怎么叫。”夏烨笑眯眼,转头就穿过园子翻过围墙走了。

  夏煜嘴角往下垂,暗恼自己没事接话做什么。

  子规的叫声很凄厉啊,他一点都不想学!

  阮岁年这场病,足足养了三天才真正地稳了下来,不再发热。

  只是秀丽的俏脸上添了抹病气,脸色稍嫌苍白,如今沐浴后穿了套银红色绣缠丝白月季衣衫,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小姐,其实老夫人也差人发话了,说您要是还没好全,今日就别到荣福堂,在房里歇着就好。”一旁的橙衣替她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从桌面匣子里挑了镶红宝石的金步摇,却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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