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的人潮越接近郡王府越多,为加快速度及闪避推挤的人潮,这喜轿晃得厉害,晃得秦欢头晕目眩,再加上轿里头闷得很,她不由得干呕几声都快吐出来。
“没事吧?小姐?”抽了空,小舒赶紧走到轿子旁提声问了句。
秦欢虚弱地说了一句,“我没事,别担心。”
要不是有衙门士兵一路维持秩序,恐怕这新娘进门便要误了吉时。
相对于府外的热闹喧天,进了郡王府后倒显得一片死气沉沉,安静得让坐在轿内的秦欢全身不自在起来,一连串拜堂仪式,她偶尔听见人声脚步声还有司仪的声音,就像个被摆弄的木偶,她连跟她拜堂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长乐郡王是个瞎子,没有人会期待在迎亲队伍中看见他,一切都有人代劳似乎是应该的,必须的,秦欢也没有期待过那高高在上的长乐郡王会来亲自迎娶她,亲自跟她拜堂成亲,她当然更不会期盼这门亲事会为自己带来幸福快乐。
只要相安无事,相敬如宾,吃得饱穿得暖,这男人不会把她绑在郡王府里哪都不给她去就行。
话说回来,古代的新婚之夜总是隔外漫长,尤其是这种皇帝赐婚的,新娘子通常等一整夜也等不到新郎回房,估计今日她的新婚之夜也是这般,所以她的等待是适可而止的,她又不傻,当然不会真的等到新郎回房才吃饭睡觉。
“小舒,我饿了。”
小舒闻声朝四周看了一会,见此刻四下无人,便偷偷塞了一小块饼给她家主子,“小姐,吃点饼?”
秦欢把盖头掀起来,双眼扫向了一旁的圆桌,“吃饼做什么?放着一桌子的菜不给本小姐吃?”
“小姐,你怎么自个儿掀盖头了?”小舒忙不迭要帮她把盖头盖上。
秦欢却不让,直接把喜冠给摘下,“本小姐不只要掀盖头还要换衣服,再穿下去本小姐会闷死闷昏,天气这么热,我能穿着这身衣服撑到现在没昏倒已经是个奇蹟。”
小舒见状急得跳脚,“这怎么成呢?要是王爷见了——”
“王爷看不见。”秦欢很快地开口打断她,“就算我全身脱光了,把桌上的菜吃掉剩一半,他都不会发现的。”
小舒被这话一堵,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可是……可是还有其他人啊,如果其他人看见了跑去跟王爷或是太妃告状,那怎么办?”
“你去门口守着便成,本小姐现在可是郡王妃,没本王妃的允许谁敢进来?”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太对。
秦欢眯了眯眼,“我说丫头,你是想饿死本王妃?还是闷昏本王妃?”
“当然不是。”
“那就守门去,等我吃饱了换好衣服了再小睡一会,要是王爷还是没回来,你也不必来叫醒我了,嗯?我今儿真是累坏了,谁都不许吵我。”
“可……”
“再可是,明儿本小姐就换一个更机灵的丫头来侍候,你就去扫院子吧。”
闻言,小舒连忙闭上了嘴,“是,小姐……不,是王妃,奴婢这就去门外守着,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说着,小小的身子便要往外走。
“等等。”
小舒眼光乍亮的转过身来,“小……王妃改变主意了?”
“并没有。”秦欢努努嘴,指着那一桌菜,“你先吃点再出去。”
连她都饿肚子了,小舒整天跟着她,连轿子都没得坐,不是更饿吗?要是在秦府她还不担心,反正厨房这丫头比她熟,要弄点吃的太容易,可这里毕竟是长乐郡王府,初来乍到,小舒铁定连东西南北都还搞不清楚,更别提偷偷找东西吃了,再加上这郡王府的丫鬟们看来比她这个王妃还要有气势,小舒在她们面前肯定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了。
“这怎么成?”小舒小手乱挥,“奴婢知道王妃宠奴婢,可这里是郡王府,不是我们秦府了,若不守规矩会被打死的!”
“是本王妃命令你吃的,谁敢打死你?”话虽这么说,秦欢还是拉着裙摆起身走到房门边,“本王妃亲自替你守门,可以了吧?快点吃!”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子?还帮奴婢守门让奴婢偷吃东西?就为了怕奴婢肚子饿?
小舒鼻子一酸眼一红,泪就掉了下来,乖乖走到桌子边坐下来,迅速的扒了几口饭了几口菜,便赶紧替她家主子守门去了。
长乐郡王府占地非常辽阔,范逸住的忘忧园里就有亭台楼阁数处,平日有洒扫婆子出入,可到了夜里,忘忧园就是个禁地,除了一向随侍在侧的几名亲卫,来去的丫鬟竟一个也没有,除了现在正在守门的小舒。
这样的情景真是太诡异了……
左右瞧着,小舒都觉得方才她和王妃的担忧真的很多余,和秦府里总是聚着一堆丫头婆子们吱吱喳喳的热闹很是不同,这郡王府,或者说在王爷住的忘忧园里,根本听不见人声。
小舒忍不住伸手搓搓手臂,要不是不远处看得到两名守卫杵在月光下,面对眼前这偌大的、空无一人的园子,还真是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终于,小舒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些异声——
“爷。”两名守卫躬身叫唤着方进园来的主子。
“嗯。”范逸轻应一声,脚步没有半分迟疑。这数年来每日必经之路,哪里要拐弯哪里有柱子,他早已摸得分毫不差。
不同的是,今夜他的寝室里多了一个女人。
想着,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不过,也仅仅一下而已,他从不认为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既定的生活,就算是御赐的这门亲事亦然。
孰料,方行至寝室门口前便让人给挡住去路——
范逸微微皱眉,终是停下了脚步,“是谁?”
“奴婢叫小舒,是长乐郡王妃的贴身侍女。”小舒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就算眼前这位爷皱起眉来的冷酷模样很吓人,但事关她家王妃清誉,说什么她也不能让这男人进去屋子里,“这位爷,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他,走错地方?
真是可笑!
“这里不是忘忧园?不是长乐郡王的寝室?”
“是没错。”
“那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你不是长乐郡王爷本人啊!虽说白天是你代替王爷迎娶我家王妃,可你总不能代替王爷进屋里对我们家王妃……那个那个吧?”小舒越说越小声,因为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说这男人长得可以说是俊美非常,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却可惜了他那张大冰脸,越靠近就越觉得全身发颤。
闻言,范逸眉角挑了一下,唇角也冷冷地一抿,“本王娶妻不需要任何人代劳。进洞房这件事更不需要。”
“什么?”小舒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范逸的眉挑得更高了,嗓音益发地清冷,“本王就是长乐郡王,还有问题吗?”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王府里,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证明自己就是郡王爷本人,这真的很可笑又很可恨。
“嘎?”小舒的神情根本一个呆字。
她瞪着眼前这位爷,愣了半晌,才缓缓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果真,看不见?
果真,这位爷是个瞎子?
怎么可能……今天白天亲自来迎娶她家小姐的真的就是长乐郡王爷本人?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大街上的所有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每个人都以为他是代打的啊!没有任何人跳出来说他就是长乐郡王爷范逸!
这能怪她吗?她也太冤了吧?就连她家王妃都不知道今天跟她拜堂的人就是王爷本人……
如果知道,小姐应该会很开心吧?是啊,一定是的……
“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小舒吓得忙不迭跪到地上,不住地磕头,“是奴婢笨奴婢蠢,是奴婢有眼不识王爷,还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下去吧。”
小舒一愣,仰起脸来,“奴婢还要替王妃守夜……”
“本王晚上的寝室旁不喜有人。”
“是……王爷。”小舒不太情愿地退下了,却没有退太远,直到一名守卫过来把她带走,离去前她亲眼见到王爷进了寝室,关上了门——
寝室内,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在夏日的夜里,缠绵诱人。
均匀的呼吸声显示着卧塌上的女人睡得极好,丝毫没有因为在等待着他的到来而有半点局促与不安,或者说,这女人根本没有在等他?
范逸径自脱下外衣拨开床帘上了榻,手往一旁探去,微带粗糙的长指往她的发间抚去,再来是她光滑的额、细柔的眉、长长的睫毛、秀气微挺的鼻和那两片摸起来柔软水嫩的唇……
长指一路往下,抚上她带着骨感的细滑锁骨和那柔软又饱满的胸口……
他似乎听到细细的轻吟声在他的耳畔响起,这无疑是在鼓励着他,尤其,那指尖下的衣料薄如蝉翼,与她凹凸有致的胸口紧紧相贴……
是的,他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