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爷,不瞒您说,咱们是刀爷派来找您的。”
本以为他们是要来买珍玩的吕昌,在万珍斋后面的雅间接待他们,闻言一惊,而后蓄着八字胡的脸上露出苦笑道:“刀兄这是派你们来向我索要积欠的货银吧?”
“没错,对这事吕爷可有什么话要说?”裴念玦当面质问他。
吕昌两手一摊,无奈道:“不是我要拖欠该给刀兄的货款,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既然你们都来了,那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吧,我其实是搭上六皇子的路子,才能将那些珍玩卖给京里那些贵人们。”
他是透过六皇子一名心腹张大人的引荐,才能将刀强收罗来的那些奇珍逸品送到那些王公贵族府里头供他们挑选。这位张大人熟悉门路,每次都会陪同他一块前去。而后,对方给的货银再由这位张大人代为收领,事先就谈好他们和六皇子是四六拆帐,六皇子得四成,他和刀强得六成。
吕昌接着说:“刚开始合作一切都很顺利,讲好的货款也都有拿到,可自三个月前开始,原先讲好该给我的货款竟拖欠不给了,我去讨要,那张大人却说六皇子这段时日要用银子,所以晚些再给我,没想到这拖来拖去,拖到现下都还没给。”
说到这儿,他垮着脸向他们吐苦水,“对方是六皇子,我也不好一直催,连他们要的货也不敢不继续供应,就怕触怒六皇子招惹上祸端。你们刚进城不久,怕是不知道,如今这六皇子可是最得圣宠,有风声传出来,皇上也许会立他为太子。”
所以他哪里敢得罪这样一位贵人。
得知他搭上的贵人是六皇子,裴念玦很意外,这几日他和郝大通、邰青分头调查,只知他确实没从那贵人手上拿到货款,至于对方是谁,他藏得紧,他几个手下的口风也很严,问不出来。
与郝大通、邰青对视一眼,裴念玦出声问道:“吕爷,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在南方收货也是要银子,这迟迟收不到银子,咱们可没办法再运货来给你。”
“我这阵子也是为了这事急得焦头烂额,拼命在想办法解决这事。我打算再去找那张大人,求他帮咱们求求情,请六皇子好歹先给咱们一部分货银。”
裴念玦略一沉吟,接着冷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得这事压根就不在那六皇子身上呢。这六皇子性情素来耿直,按理说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若不是吕昌亲口所说,依他以前对六皇子卓盛的了解,这人性子一板一眼,不是那种为了赚取银子而与商人勾结的人。
吕昌一愣,“姜兄弟,你的意思是……”
“也许这其中有小人作祟,欺上瞒下。”依他看,极可能是卓盛的手下暗地里背着他私自下拿了那些银子,卓盛多半并不知情。
“你的意思是那张大人私吞货银,却骗我说是六皇子不给?!”吕昌一惊之后,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兴许没错。
六皇子手下的几个心腹,裴念玦以前泰半都见过,随口问了一句,“你说那张大人叫什么名字?”
“叫张保泰。”他与这张保泰原本也素不相识,两人是在一处青楼遇见,而后又再见着两次便渐渐熟了。数月前他忽问他想不想赚更多的银子,有银子赚谁不想,遂答应了。之后张保泰便要他找些珍玩来,说是六皇子有意与他合作,愿意为他引荐,将货卖给京里那些王公贵族。
能搭上六皇子这路子,他只觉得自己要走运了,哪里还有不答应的。
裴念玦昔日在宫里与卓盛并不亲近,但对他身边的人多少也知道一些,说道:“原来是他,但这人胆子并不大,倒是他有一个兄长张保威,是六皇子的近侍,此人十分贪财,说不得这事是那张保威指使的。”他记得有一次张保威收了别人的银子,替一个犯人到衙门关说,不巧被卓盛得知此事,罚了他五十大板。
吕昌听他似是对六皇子身边的人很是熟稔,一时有些意外,“姜兄弟认识那张家兄弟?”
郝大通和邰青也诧异的望住他,不知他何时对六皇子的事这般了解。
“这些都是近日打听到的。”裴念玦随口敷衍了句,接着问他,“你可有亲自见过那六皇子?”
“这倒是没有,都是那位张大人出面。”吕昌想起一件事说道:“还有一件事挺奇怪,这两、三个月来除了咱们的货之外,那张大人还私下拿来几件不知打哪找来的好货,让我卖给那些王公亲贵。”
裴念玦只当那是张保泰私下找来的货,怕被六皇子知道,不好自个儿卖,所以才假手吕昌卖出去,也没怎么在意,离开前,他指点吕昌一条路,“六皇子身边有个太监叫蔡三贵,极得六皇子信任,你或可请托他帮忙问问货款的事。”
见他特地指了此人,吕昌应了声,“成,我再想办法托人见他一面。”
然而在裴念玦等人离开了约莫一刻钟后,就有官差上门来拘走了吕昌。
第9章(1)
离开吕昌那儿,裴念玦与郝大通、邰青再坐马车绕去别处,替刀强顺道办些事情,隔了两个时辰后再坐马车准备返回客栈。
途中裴念玦想起六皇子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他对郝大通和邰青说。“姜爷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据我所知,在皇上所有的皇子里就数六皇子最不会钻营,他性子严谨,十分守礼,朝廷早有规定,王公贵族不许经商与民争利,按理说,依他那样守礼之人是不可能差遣手下的人与吕昌合作,引荐他给那些王公贵族。”最重要的六皇子生性简朴,不至于缺银子花用,何必派人做这种事。
邰青没追问他是打哪听来这些,惊讶的问:“姜爷是认为,那吕昌骗了咱们,他搭上的人并不是六皇子?”
“我瞧他那表情不像有假,且他也没必要拿这事来骗咱们,所以极可能是六皇子的手下冒用他的名义。但六皇子不仅律己甚严,治下也甚严,他的手下不该如此大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来。”这就是让他奇怪之处。
郝大通听糊涂了,“那吕昌搭上的究竟是谁呢?”
裴念玦自幼在宫廷里长大,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瞧得多了,在这件事上头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味,忖道:“倘若六皇子手下真背着他与吕昌合作,那么定是有人在替他掩护着这事,才没被六皇子发现,而此人能掩护六皇子的手下,他的身分多半与六皇子相当,才有法子办到。”
听到这儿,郝大通隐约听出了些什么,惊道:“姜爷的意思是说,这事有其他的皇子介入?”能与六皇子身分相当,自然是他的那些兄弟们。
“至于是谁,这事还得再查查。”推测到这儿,裴念玦心里已认定背后定是另有一个主使者收买了六皇子的手下,但那人的目的为何,他还无法得知。
马车行到客栈附近时,有一名小二拦下了他们的马车。
马夫急忙停下车,那小二走上前,压低声音朝着马车询问:“姜爷可在车里?”
裴念玦掀起车帘,瞧见是下榻客栈里的一名小二,见他脸上透着一丝紧张,纳闷的问了句,“你找我有何事?”那名跛脚的小二在拿了他的银子后,翌日就听他的话去治伤了,他曾去探望过他几次,目前客栈就只剩这名小二。
“不久前有官差到客栈里要抓捕姜爷您们,掌柜让我悄悄来给您们报信,让您们别回去。”因姜爷前拿了一笔银子给邵哥治脚伤的义行,掌柜有感于姜爷的善举,这才特地让他来给他们通风报信。
“怎么会有官差抓捕我们?我们犯了何事?”郝大通惊问。
“这事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好似与六皇子有关,据说六皇子不久前已被皇上下了天牢,你们还是快逃吧。”小二劝了句,就赶紧回去了。
郝大通与邰青面面相觑,没想到先前才刚从吕昌那儿得知六皇子的事,转眼他就被皇上下了天牢,连他们也受到牵连。
两人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听裴念玦朝他们说了一句,“你们先走,我得回去接我媳妇儿。”
郝大通拦住要下马车的他,“姜爷不成呀,你刚才没听那小二说,官差都到客栈去抓人了,你这一回去只怕会被抓个正着。”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丢下莱安不管,你们赶紧离开,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裴念玦挥开他的手,径自跳下马车,吩咐马夫快离开后便快步朝客栈而去。
官差突然来抓人,莱安也不知有没有被吓着,他不能放她一个人面对那些官差。
不久,回到客栈,裴念玦就见到袁莱安被人押在大堂里,一脸惊惶无措的模样,瞥见他进来,她张口急喊,“知乐哥快逃,别回来,别管我,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