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您先把其他人都遣出去,我再告诉您这事。”因为脾胃尚虚,所以裴念玦眼下只能进些米汤,饮了些热米汤,他的嗓子恢复了些许,也有几分力气了。见他似是有什么秘密想说,太后抬手遣退寝房里那些女官、宫女和太监们。
所有人都退下后,裴念玦这才出声说起自己这段时日的遭遇。
“……事情就是这样,孙儿之所以会昏迷这么久,苏醒后身子除了虚弱些之外,连毒素都清除了,都是因为这原因。”
听完他所说的离奇遭遇,太后简直不敢相信,接着怀疑的问:“这会不会是你昏厥这段时日作的梦?”而他却把那梦境给当真了。
被她这么一提,就连裴念玦也微微一怔,起了一丝动摇,下一瞬他说:“太后,倘若大牢里真有一个叫袁莱安的姑娘,那么这就绝不是一个梦。”
太后半信半疑。
不久,那被太后差去大牢的大宫女,回来覆命。
“如何,大牢里可有一个叫袁莱安的姑娘?”太后问道。
“回太后的话,奴婢在牢里已找到这位姑娘。”
不等太后出声,裴念玦便迫不及待催促,“你快带她进来。”既然莱安真的存在,那么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就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大宫女迟疑的回道:“禀王爷,奴婢尚未将人给带回来。”
“你都找到她了,为何没将人给带回来?”裴念玦不悦的质问。
太后知晓身边这大宫女办事十分稳当,没把人带回来定有她的原因,便让孙子稍安勿躁,而后问她,“玉宛,你为何没将人给带回来,可是有什么原因?”
“回太后和王爷的话,那姑娘在牢里抱着一个男人的尸身不肯放手,故而奴婢不敢擅自把她带进宫里,怕让晦气冲撞了太后。”玉宛禀道。
她到刑部宣达太后的懿旨后,被一位官员领到一间牢房里去,瞧见被关在里头的袁姑娘紧紧抱着一具尸首,那脸上心碎欲绝的模样,就宛如她的心也跟着一块死了,袁姑娘嘴里不停喃喃说着,“我们明明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们?为什么、为什么……”那凄楚绝望的声音,就连她听闻也为之不忍。
故而见她不肯放开的那具尸首,她也没有让人强行拉走尸首带她回来,而是先行回来禀告太后和王爷。
闻言,裴念玦激动的扶着桌沿站起身。
“太后,她抱着的那个尸身就是我先前说的姜知乐,也就是我,她定是以为我死了才会紧抱着不肯放开我,不成!我要亲自去见她,告诉她我没死,我回来了。”说着,他急切的就要往外走。
走没两步就摔倒了,寝房里的宫人全都被遣出去,只有玉宛在,她赶紧上前扶起他。“王爷没伤着吧?”
太后气恼道:“你看你,路都走不稳了,急什么急。”
“她以为我死了,这会儿定是伤心得不得了,我要去见她。”裴念玦被玉宛扶着站起身,消瘦的面容露出一抹哀求的望向太后。
禁不住孙儿的乞求,太后抬手吩咐玉宛,“去把她带进宫来。”
在玉宛领命带人过来时,被扶回来在桌前坐下的裴念玦连忙嘱咐她,“你见着她,就告诉她念玦没死,你要带她去见念玦,她就会跟着你来了。”他曾告诉过她他的名字,她应当还记得。
玉宛应了声,走出寝宫。
想到很快就能再见到袁莱安,裴念玦满脸抑不住的欢悦。
太后见状,又好笑又好气,“你瞧瞧你这模样,至于这么高兴吗?”见大牢里真有他所说之人,她这会儿才真信了孙儿适才说的那番离奇遭遇,“你再说说你这次离魂到那姓姜的人身上发生的事。”这事若非孙儿亲口告诉她,她还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把人的神魂给拘走,附到另一人身上,逼着人要积德行善。
裴念玦一边等着袁莱安,一边捡了几件事告诉太后。
“……后来我就兑换了那大力丸服下,果真敲下那些巨石,还把巨石给搬到河堤边当基石,镇着河水、筑起河堤……”他说起几件他引以为傲的事,接着还说了他兑换回春散救回姜知平一命的事。
说着说着,他不经意瞥见桌上一把银壶上映照出自己此时的面容,登时惊叫一声,抬手抚着自己干瘦的脸庞。“我的脸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见他大惊小怪的摸着自己的脸,太后解释,“你昏厥这么多时日,无法像正常人那般进食,只能给你灌些米汤菜汤,难免消瘦许多。”
“不成不成,我告诉过她我可是长得俊美非凡,若是让她瞧见我这副鬼样子,说不得会以为我是在骗她呢!”
从未见他为一个姑娘家如此上心,太后气笑了,“那待会把人给带来了,你到底要不要见她呢?”
“当然要见,不不不,我再想想。”他时而站起,时而坐下,攒着眉头为难的想着。
第10章(1)
玉宛再度来到牢里,走到袁莱安被关押的牢房。
她看向神色哀绝,木然垂着泪,抱着一具尸首的袁莱安,温言启口道:“袁姑娘,太后命我来带你进宫见她。”
袁莱安一动也不动的抱着姜知乐的尸体,彷佛什么话都没有听见,嘴里只是不停的说着,“为什么、为什么……”
想起裴念玦交代的话,玉宛朝她说道:“袁姑娘,我带你进宫去见太后,念玦没死,我带你去见念玦。”
袁莱安仍是没看向她,紧紧的依偎着怀里已失去温度的尸首。
见状,玉宛再说道:“济王让我告诉你念玦没死,他让我带你去见念玦。念玦是谁你知道吗?”念玦是济王的名讳,她不知王爷这段期间昏厥不醒,是怎么识得这姑娘,但身在宫中,有些事不该问的最好不要多问,把主子交代的事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袁莱安隐隐听见耳边似乎传来两个熟悉的字,她终于转动瞳眸望向玉宛。见她有了反应,玉宛连忙再道:“你知道念玦是谁对不对,他说他没死,还让我带你去见他。”
“念玦没死?”袁莱安喃喃的重复她说的话。“没错,念玦没死,他让我带你去见他。”
“念玦没死?”低喃着这句,袁莱安的意识终于缓缓从哀痛欲绝中清醒过来,她记起了念玦是谁,下一瞬,惊喜的瞠大双眼,松开怀里抱着的尸骸,上前抓着栅拦急切的询问:“念玦真的没死吗?!”他回到自己的身子里,所以才差人来带她去见他?
瞧见她这副模样,玉宛看得出来这姑娘已回了神,并急切的想见王爷一面,颔首道“对,他没死,袁姑娘可要跟我进宫里去见他?”
袁莱安没仔细听清楚她的话,只知她要带自己去见念玦,她一扫脸上的悲痛之色,欢喜的站起身,迭声回道:“我跟你去、我跟你去,你快带我去见他!”她要亲眼见到他安好无恙才能放心。
玉宛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袁莱安得知裴念玦没死后便放开的尸首,让领她过来的一名刑部官员打开房牢,将袁莱安放了出来。
出了牢房,袁莱安正要跟着玉宛离开时,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姜知乐的遗骸,提了个要求,“那是我的亲人,能不能先将他抬出去安置,等我见过念玦后再为他安葬。”
玉宛颔首,将这事交代那名刑部的官员后,便领着她进宫。
她们一走,官员便紧皱着眉头,即刻派人将太后差人来带走袁莱安的事回报上峰。他不知袁莱安是什么身分,但她先前一直紧抱着被打死的姜知乐不放,让他不禁有些担忧,万一她与太后有什么深渊,那么他们打死姜知乐的事怕是不好善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骂了声打死姜知乐的牢头,怪他下手没分寸。
被领着一路进了皇宫,袁莱安有些局促不安的出声询问:“姑娘,你要带我上哪去见念玦?”她先前没听清楚,发现这一路经过的地方高门深墙,且处处都有披坚执锐的侍卫戍守,楼宇一栋比一栋还要巍峨恢宏,不像一般的大户人家,心中忍不住生疑。
“我名叫玉宛,袁姑娘唤我的名字即可,咱们这是要进宫见太后,你想见的人也在太后那儿。”能让济王重视到失态的姑娘,玉宛不敢怠慢,回宫的路上对袁莱安一直十分有礼,对她的提问也仔细回答。
闻言,袁莱安吃了一惊,“你说念玦在太后那儿?”她是猜到念玦可能是贵族子弟,可没想到他竟与太后扯上关系,她忍不住脱口问道:“他究竟是谁?”
玉宛微讶,“袁姑娘不知道他是何人吗?”
袁莱安摇头。
见她似是真不知,玉宛心中疑惑,但也没多问,而是说道:“那等咱们进了惠安宫,你见到他之后就能知道了。”她心忖也许济王会想亲口告诉她他的身分,故而也不敢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