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觑一眼,钟氏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太后,念玦他当真没熬住……去了?”他们是从太后派来通传的嬷嬷那儿,得知侄儿已过世的消息。
太后拿着手绢捂着脸,抬手指向躺在床榻的孙儿,语气哀戚,“你们自个儿看吧。”
两人上前,瞧见裴念玦就跟以往一样紧闭着双眼,夫妻俩往他胸口处瞧去,见他胸膛似是没了起伏,心中暗喜,还来不及再多看几眼就听一名宫女上前说道:“奴婢要为王爷洗面净身,还请裴老爷和裴夫人让一让。”
两人连忙退开,来到太后跟前,露出一脸哀容,钟氏勉强挤出几滴眼泪,说了几句请太后节哀,莫要太伤心等话。
太后十分哀恸的模样,不欲多言,摆手让他们出宫去。
两人离开惠安宫,待走远后,裴绍再也按捺不住面露一抹喜色。
“等了大半年,可终于把那小子给熬死了,早知道当初那毒就下得猛一些,也不至于拖这么久才磨死他。”
钟氏皱着眉低声说了句,“你傻啦,我求太后这么多次,太后都还没答应让咱们把宏儿过到他名下,这会儿他死了,那爵位……”
裴绍压低嗓音骂道:“你才蠢呢,他活着这事不好办,他死了这事才好办,否则我当初做啥对他下毒。”他恨只恨当初没一口气毒死他,让他苟延残喘的活到今天,“你想太后那么疼爱他,他又无子嗣,太后会忍心看他无后吗,定会想办法过继一个到他名下,咱们宏儿可是念玦的亲侄儿,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能成为他嗣子,继承这香火和爵位?”
“你说得有理,咱们……”钟氏正要再说什么,前面的路忽然被四名带刀大内侍卫给拦住。
裴绍惊疑的质问:“几位侍卫,为何拦住我们夫妇俩?”
其中最年长的那名侍卫出声道:“从你们一踏出惠安宫,太后便命我等一路暗中跟着你们,太后让我们将你们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倘若证实真是你们对济王下毒,便带你们回去覆命。两位请吧。”他们可是御前带刀侍卫,并非一般的侍卫,身手不凡,能无声无息的跟踪他们而不被发现。
裴绍夫妇闻言,惊得脸色遽变,钟氏连忙道:“那毒不是我们下的,你们听错了。”
“咱们有四个人,八只耳朵,是不是听错,等到太后跟前再做分辨,请。”那侍卫嘴上虽说得客气,但另外三人已上前挟住他们,前往太后的寝宫。
待裴绍夫妇被带回惠安宫,见到原本已死去的裴念玦,竟好端端且活生生的端坐在椅子上。
“你、你没死?还醒来了!”裴绍看见他宛如见了鬼似的。
看着被带回来的大伯与大伯娘,裴念玦心绪复杂,他自嘲的冷笑一声,“这些年来我真是瞎了狗眼,才把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当成亲人看待。”
钟氏震惊之后,明白他们是中计了,他分明是故意诈死来诱骗他们,连忙喊冤,“念玦,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些年来咱们对你可是比对自个儿的亲儿子还疼,不管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弄来。”
“那倒没错,我不想读书,你们便让我不要读;我想玩乐,你们找来很多人陪着我一块玩,我有瞧不顺眼的人,你们告诉我,我可是堂堂济王,看谁不顺眼,尽管打杀了。你们还告诉我,皇上和太后疼爱我,我可以在京城里为所欲为,不会有人敢说句不是,要是真有人敢说就杖毙那人就是。你们蓄意把我养成一个任性妄为、骄纵无礼、不会明辨是非的纨裤子弟。”
而他们却不会这么教自己的亲生孩子,反倒逼着那几个儿子读书识字,还不许几个儿子跟他玩乐。他们唯一不让他做的就是接近女色,每次他若有稍微中意的姑娘,两人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把那姑娘说得极是不堪,因为他们早就打定主意不想让他有后。
以前他真以为他们对他比对自己的儿子还疼,现在他知道不是了,这是捧杀,他们是想借此来毁了他,让他成为一个恶名昭彰、被百姓们怨恨的济王。
这心思比直接杀了一个人还要歹毒,何况他们还真对他下毒,想毒杀他。
明白裴绍夫妇会被带回来,定是被那四名带刀侍卫听见毒确是他们所下,太后满脸寒霜的扫了裴绍夫妇一眼,朝四名带刀侍卫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四名带刀侍卫轮流说出一段自己记下的话,合起来刚好就是裴绍夫妇适才所说,且一字不漏。
听完,太后震怒,“为了谋夺念玦的爵位,你们竟然如此狠心的算计他、对他下毒,亏他还一直拿你们俩当成自个儿的爹娘那般孝敬!”
裴绍夫妇吓得面色如土的跪下求饶,“太后息怒,绝无此事,是他们听错了,我们绝没有做出这种事来!”
太后怒斥,“他们四人是皇上跟前的带刀侍卫,耳目比常人还灵敏许多,岂会听错冤了你们。”不愿再多见两人一眼,她沉声下令,“来人,将他们两人拖下去,择日处斩。”
被侍卫拉下时,裴绍夫扫惊恐的大叫着,“念玦、念玦,你相信我们,那毒真不是我们下的,我们绝没有说出那种话,你快求太后饶了我们……”
裴念玦冷冷回道:“苍天有眼,报应来了,该你们的,躲不掉。”
第11章(1)
另一边,卓天扬在听完裴念玦所说的话后,本要亲自提审吕昌,不想却得知吕昌在认罪后已在牢房里“畏罪自尽”。
此事令卓天扬大怒,这分明是被人给灭口了,立即下令将刑部相关的数名官员以及裴念玦曾提到的刑求他的牢头全都一并下狱候审,另外再派去了人重审此案。
在此期间,袁莱安见到裴念玦后,便准备带姜知乐的遗体回乡安葬。
裴念玦不愿让她离京,不赞同的道:“本王命人在京城里找块福地安葬他就是了,何须千里迢迢把他的遗体运回去安葬?”
袁莱安温言解释,“落叶归根,我想将知乐哥的遗体送回家乡安葬,金花村毕竟是知乐哥出生长大之处,我相信知乐哥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希望埋葬在家乡二
若换作以前的他,定是不顾不管的依着自己的意思,强行将姜知乐的遗骨葬在京城,但在经历了这大半年来的遭遇,裴念玦已不是以前那般蛮横不讲理之人,心知她说得有理,也不再为难她,松口道:“那等我康复后,再去沅阳城接你回来。”
“太后不是已为你赐了婚?”袁莱安神色淡然的说了句。这事她是从其他宫人那里得知的,在知晓他贵为济王后,她一边高兴他终于达成心愿回到自己的身子里,一边又为两人的身分犹如云泥般悬殊而黯然。
太后赐婚,他不可能不娶,那么届时她要用什么身分留在他身边?她是想与他相守一生,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他们之间再多了其他人。她想趁着带知乐哥的遗骸回乡时,让自己也让他好好想清楚这事。
见她已知晓此事,裴念玦也没瞒着她,“这是太后想为我冲喜而赐下的婚事,如今我已清醒过来,我会请太后取消这桩婚事。”他握住她的手,神色无比认真的接着说:“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女人为妃,你在沅阳城等着我带人前去提亲。”
袁莱安注视着他,轻声问:“你当真要娶我这样的村姑为妃?”她不是不相信他的心意,而是两人的身分相差太多。
“没错。等本王娶了你,你就是本王的王妃,不再是村姑,”霸道的说完。察觉到她的不安,他捧住她的脸狠狠封住她的唇瓣,向她传达他娶她的决心。
她轻阖着双眸,惶然不宁的心情被他给抚平,她也将自己满腔的情意倾注于这吻中,回应着他。
久久,一吻方毕,她被吻得水润嫣红的唇瓣绽开甜笑,“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还请王爷好好保重身子,早日康复,我会在沅阳城等王爷前来。”她不再怀疑,相信他对她所说的承诺,她会在他们沅阳城的家中等候他的归来。
随袁莱安一块带着姜知乐遗骸回去的,还有郝大通和邰青与载他们来京的那位马夫。
当初在姜知乐与袁莱安被抓后,三人并未离开京城,而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暗中打探两人的消息,如今为了袁莱安要送姜知乐的棺木回金花村的事,裴念玦特地派人找到他们三人,让他们陪着袁莱安一块返乡。
三人不明原委,突然被召进宫中,被告知姜知乐在牢里被刑求而死的事,三人义愤填膺,既怨吕昌不仗义出卖了他们,也自责当时不该没拦住姜知乐,让他回了客栈。
裴念玦没打算将自己那离奇的遭遇告诉他们,安抚他们几句,“你们放心,本王不会让他白死,他的仇本王会替他报,你们回去的路上照看好袁姑娘就是。”他将他们三人召进宫里,为的就是亲自嘱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