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的孔静听见女儿的声音,惊喜的睁开眼,“清暖,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蓉嫂说您病了,所以过来看您。您怎么突然就病了呢,可有看过大夫了?”墨清暖在丫鬟搬来的绣墩上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关切的问着。
孔静掩着唇瓣咳了几声,这才回道:“前几日染了风寒,不过是小病罢了,我躺几天就好,你用不着特地回来看我。”
女儿才嫁进夜家不久,她不想女儿常回来,以免夫家说话。
“五姊就要出嫁了,我这次也是顺道回来送送她。”墨清暖握着娘亲的手,发觉娘亲似乎消瘦了些,她心里明白娘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如今嫁人不在墨府,娘亲怕是常惦记着她,她心中很不舍,偏偏又无法将她接回夜家照料。“娘,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往后得空我便会回来看您。”
“我很好,你都出嫁了,怎么还能常回来?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孔静坐了起来。
两个婆子悄悄退了出去,好让她们母女俩说些体己话。
墨清暖塞了颗靠枕到她背后。
“一眨眼你都出嫁了,想当年你刚出生时,才这么小一团呢。”看着女儿,孔静不禁回忆起往事,“可惜他没能瞧见你……以前在尚家时,我和他一块跟着老爷子学着认药草,我们一个帮着老爷子清洗药材、一个帮着晾晒……我做的饭菜老爷子和他都爱吃,老爷子每次都不吝称赞我做的饭菜好吃,而他只会傻笑着把饭菜吃得精光……那年老爷子给我们定下婚期时,他乐呵呵的傻笑个不停……”
闻言,墨清暖心头莫名生起一丝不祥之感,连忙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从脉象上看有些气凝于心,肝气不疏,不过只要好好调理,应当无碍。她这才放下心来,只当娘一人在墨府里寂寞,而这些事又不能告诉其他人,只能说给她听。
墨清暖安静的倾听着娘亲用柔细的嗓音说着与她生父之间的点点滴滴,瞅见娘亲在提及她生父时,唇边那抹微笑,她心下微酸,为着双亲不幸的遭遇而遗憾。
墨之应刚纳孔静进门时,对她确实有着几分喜爱,但他还有不少妻妾,渐渐的那样的喜爱也淡去了,从多年前开始,他便鲜少来她的院子。
而孔静始终忘不了尚纶,便也不在意墨之应对她的态度,怀着对尚纶的情感,就这样默默在这里度过一春又一春。她这病虽说是染了风寒,但更多的怕是心病,她太思念尚纶了。
见娘亲说得累了,停下来歇息时,墨清暖劝慰道:“娘,您别想太多,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宽心过日子,身子才能早点好起来。”
孔静微笑着拍拍女儿的手,“我明白,你别担心,如今你已出嫁,我也没什么好挂心的了。”
再与母亲叙了一会儿话,墨清暖才起身去了墨清兰房里。
见着她,刚好也在的墨清荷惊讶的瞪大眼,绕着她看了好几圈,啧啧称奇。
“好啊,清暖,我倒没想到原来你是个美人胚子。你说你,分明长得人模人样,以前做啥遮头盖脸的?”
墨清暖像以往那般眨了眨眼,俏皮的回了她一句,“以前我怕羞嘛。”
她这阵子开始试着一点一点摆脱以前蠢笨的模样,好让墨家和夜家的人不知不觉适应她的转变。
墨清兰微笑道:“清暖这般打扮可真美,把咱们姊妹都比下去了呢!”
“可不是,而且感觉整个人好似都比以前聪慧了几分呢。”接着想到什么,墨清荷坏笑一声,“嘿嘿,要是让清菊和六姊瞧见你现下的模样,怕是要嫉妒死,尤其是清菊,她总认为自己是咱们姊妹里最美的,现在看她还怎么得意。”说完,她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她跟着六姊出门去了,没法看到你。”
“我听说六姊的婚事定下来了,她要嫁到奉州的崔家去,怎么不是嫁给靖国公世子?”墨清暖随口问了句。
她先前一到墨府就先去见嫡母,嫡母见到她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还嘲讽了她几句——“哟,才多久不见,你就变了个人似的,看来你在夜家过得倒是不错,也不枉你当初处心积虑嫁进夜家了。”
她不相信钱氏不知她之所以嫁进夜家是被墨清雅设计的,如今竟还颠倒黑白污蔑她,不过她并没有反骏,而是一脸感激的回道:“这都要多亏六姊的成全,若非六姊,当初我也不会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嫁进夜家,还因此因祸得福,有了如今这般的好日子。”
这话把钱氏气得够呛,偏偏又找不到错处来责备墨清暖,于是她掐紧手绢不愿再多看墨清暖一眼,摆摆手就撵她走。
“她纵使想嫁,也要看靖国公府敢不敢娶呀。”墨清荷有些幸灾乐祸的回道,“她还以为当初设计你代嫁给夜容央,自个儿就能如愿嫁给靖国公世子,哼,这算盘打得可真美,可人家靖国公府在听说这事之后,就迅速替世子求娶了杨尚书的女儿为妻,四个月后就要大婚了。知道这事,六姊差点没哭瞎呢!”
杨家与墨家同为京里十大世家之一,门第与墨府相当。
墨清兰轻斥了妹妹一句,“清荷,别乱说。”
“五姊,这房里只有咱们姊妹,不会传到六姊那儿的。难得清暖能回来一趟,往后等我也嫁了,咱们姊妹要再这般说说话可没那么容易。”墨清荷想到等办完姊姊的婚事,接着就轮到自己了,一时之间有些感慨,握住两人的手说道:“以后咱们各嫁一处,不过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姊妹,笱刊么好事可别忘了我哦。”
她这话逗得墨清暖和墨清兰都笑了出声。
墨清暖故意调笑道:“只有好事才能找你呀?”
“若是坏事,我怕我没那个本事给你们兜住呀!”墨清荷笑眯眯的指着墨清暖,“尤其是你,夜容央那煞星我可惹不起。你瞧,他先前把泰王世子给暴打一顿,不仅没被皇上责罚,皇上还以私德败坏、悖德逆伦,废了泰王世子的爵位,将他流放西北,无诏不得返京。你看,这夜容央打了谁,谁就倒霉,你说我惹得起他吗?”
墨清兰温声接腔道:“我听说这泰王世子确实不是个好的,要不然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更别说泰王也不会就这么接受。”
听说泰王得知此事,特地进宫求见皇上,结果灰头土脸的出来,后来泰王府不少下人都被发卖了。
墨清荷猜测道:“说起来这夜容央也奇怪,他好像专挑皇亲国戚、王公贵族打。”
闻言,墨清暖不由得怀疑夜容央敢这么做,会不会背后其实有皇上的意思在,否则为何皇上会一再纵容他如此行径?
三姊妹又再叙了会儿话,墨清暖不好待太久,便回了夜府。
夜深人静,夜容央头疼得难以安眠,只好披着斗篷在夜府里游荡。
他原本刻意避开一处院落,最后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来到了墨清暖住的院子前。
他站在屋前,逼迫自己停下想走进去的步子。
在深秋的寒风里,他默然注视着那处静谧的院子。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见他杵在院子前半晌不动,正想上前劝他,要么进去,要么回去,免得受凉,便瞥见有人走了过来。
两名侍卫举着灯笼,看清来人的面容,连忙行了个礼,“见过世子。”
闻声,夜容央回过头,瞅见自家兄长竟也起来夜游,笑着问道:“大哥也睡不着吗?”
“嗯。”夜容善应了声,睇向前面的院子,认出是谁住的,问道:“这不是弟妹住的地方吗?你怎么站在这儿,想进去看弟妹?”
“她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方才路过罢了。”
夜容善走过来时就瞧见夜容央站在屋前一会儿了,显然不是单纯路过,他若有所思的望了夜容央一眼,想起之前听说夜容央前阵子常在墨清暖房里过夜的事,温声劝道:“你若想见她便进去吧,夜里风冷,别在外头逗留太久,当心着凉。”
夜容央反驳道:“我想见的不是她,而是她那张床特别好睡。”
“那床好睡,何不搬进你屋里去?想来弟妹也不会不舍得一张床。”
“麻烦。”夜容央用两个字堵了他的嘴,接着反问道:“太后又赐下这么多为美人,人哥可应付得过来?”
夜容善勾起苦笑,自嘲道:“也不知是不是催情药服太多了,现在那药对我几乎快没用了。”
夜容央凉薄的低笑道:“别人坐拥如此多美人高兴都来不及,对大哥而言却是一件苦差事。”
“我若没办法让她们为夜家多生下一些儿子,只怕往后太后会不消停的送美人来咱们府里。”为了繁衍后代,他纵使不想见那些美人,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去面对她们。
夜容央讽笑道:“送来太多的话,只怕咱们府里又要住不开,又得再置办间宅子了。”府里,他爹除了他娘之外也有一、二十个妾室,如今大哥所经历的一切,当年他爹都经历过。他娘不待见那些姬妾,免了她们的请安,眼不见心不烦,还有那些早逝的叔伯和其他长辈们留下的众多遗孀们,他们夜府早已住不开,先前就买下附近几座宅子安置她们。有些不想住在城里的,都安置到城外别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