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君待我好,才让我开了心窍。”墨清暖笑眯眯的奉承道。
注视着笑得眉目弯弯的她,夜容央的神情也跟着柔了几分。“你觉得我待你好?”
“嗯。虽然你不像其他人会温言细语,可是你待我真的很好。当初我迷迷糊糊的顶替我六姊嫁过来时,是你出面认下了我,让我能留在夜家。后来我被罚跪在祠堂,也是你去救了快饿死的我,还陪着我回门,去向祖母拜寿,为我出头,替我娘请太医,帮我开药铺……”
她嘴角漾着甜暖的笑,细数着他对她的好。
夜容央定定的凝望着她,“这样就算对你好了?”这些不都是一个做丈夫的该做的事吗?
她知足的笑道:“我没有太多奢求,所以这样就很好了。你不知道若是你当初没有留下我,说不定我回墨家,等着我的就是死路一条呢!”
虽然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是个遗憾,但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与他过日子,对她来说便已足够了。
她那满足的笑靥耀眼得让夜容央的眼睛剌痛了下,心口也跟着拧痛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她,不发一语的起身往外走。
墨清暖呆愣住了,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得他不快的拂袖而去。
他离开后,她拿起他搁在桌上没带走的书,看见书封上写着“巫咒之道”四个字,她不解他怎么会看这样的书,好奇的翻阅。
与此同时,夜容央来到祠堂,望着案上摆满的那些先人牌位,两手撑在桌缘,胸膛里就像被什么给塞满,沉重得难以喘息。
他早已接受自己的命运,十三岁那年,他就明白他会跟夜家早逝的先人们一样,年纪轻轻就化为牌位上的一个名字。
“我早已决定终生不娶……我不该心软答应娘的,这么做根本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他对着先人牌位喃喃低诉。
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无情无心,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没想到人一旦有了一丁点的欲望,就会像蜘蛛织网一样,一点一点织成一张大网,将人给密密网在其中。
他不愿让墨清暖成为他难以企及的欲望,因为有了欲望,只怕日后他就难以安心受死。
夜容央看向那些牌位,紧拢着眉心祈求道:“夜家的列祖列宗,请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他的心已经被那欲望给一点一点缠住了。
墨清暖连着几日没再见到夜容央,此时年关将近,虽然府里大部分的事都有方氏和赵俞心发落,轮不到她做,但她也忙着指挥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将里里外外仔细打扫干净。
直到除夕这晚,夜家一家人在膳堂围炉,她才再见到夜容央。
膳堂席开数桌,这是墨清暖第一次见到夜府的那些女眷们齐聚一堂,那数十名姬妾,不是她公公的,便是夜容善的。
她听赵俞心说,其他那些叔伯长辈们留下的众多遗孀是安置在另一边的宅子里,有的则在城郊的别庄里。
万花丛中,夜府的男丁只有夜亦行与夜容善、夜容央,最小的一个男丁此时还留在玉霄观里没有回来。
墨清暖与公婆、大伯、大嫂和夜容央同桌。见到多日不见的夜容央,发现他的脸色比起她上次见到时更差了些,她看着心疼,但夜家众人都在,她不好多问什么。
饭席上,夜亦行讲了几句勉励的话后便开席用膳。
这顿年夜饭吃得很安静,众人都垂首吃着,没有人出声交谈。
墨清暖留意到夜容央似是胃口不佳,没吃多少。
待散席后,墨清暖在不久前新搭建好的小厨房里做了道药膳,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正想差人将药膳送去给夜容央,他便自己过来了。
墨清暖有些喜出望外,“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先前在膳堂见到他,他神色很冷淡,都不怎么理她。
“今晚要为爹娘守夜。”他脱下身上披着的墨色大氅交给下人,在椅子上坐下。
所以他是来与她一道守夜的?不管怎么说,他能过来她还是很高兴。
“对了,我刚才见你没吃多少饭菜,我帮你炖了道药膳,本来想让人给你送过去,你来了刚好趁热吃。”
墨清暖让人将药膳端过来,盛了一碗递给他,见他朝她手里的药膳看了眼,她抬眉说道:“你放心,这药膳里头没有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让你补养元气。”
见她还记恨他上次说的话,他不由得低笑一声,接过那碗药膳,慢慢吃了起来。
第八章 内心的挣扎(2)
墨清暖坐在一旁看着,一边跟他说着一些家常事,“明天一早我要跟娘和大嫂去拜神,你要不要一块去?”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先前在饭席上,看着那些山珍海味,他没什么食欲,不过这一碗清爽的药膳进了肚子,瞬间暖了肠胃,让他觉得身子舒坦了几分,吃完后便闭着眼坐着。
“你若困了,不如先去房里睡吧。”见他脸上带着倦容,她劝了句。
他摇摇头,“还不到子时。”除夕守夜得守到过了子时才能睡,他每年除夕都是如此。
她问:“要不我替你松松肩膀?”
等了须臾,见他没说好也没拒绝,墨清暖便当他答应了,起身走到他后头,抬手默默替他揉捏着肩颈。
她其实很想问问他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把脸色弄得这般差,但怕惹得他不高兴,又一声不响的走了,只好忍住。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先前让药铺掌柜结算了银子,给你留了一成,我待会儿拿给你。”
“那点银子也没多少,先放在你这儿吧。”夜容央淡淡的说完,伸手摸向宽大的衣袖里藏着的一只锦袋,用力握住,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给她。
她心知他替她开药铺纯綷\只是想帮她罢了,不是真心想要那些银子,笑应了声,“好,那先放在我这儿,你若要用再找我拿。”她话刚说完,就见他拿出一只锦袋递给自己,她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来看看,要是不喜欢就奶了。”
她好奇的打开那只白底金纹锦袋,从里面取出一串手串,是用一颗颗由菩提树根打磨而成的圆珠所串起来的。
“这是要给我的?”她难掩惊喜。
夜容央轻描淡写的说道:“新年也没什么好送给你,恰好有人送了我这两串珠子,便送你一串。”
那一颗颗的菩提子都是他这几日亲手打磨的,再钻孔串成一串。他一共做了两串,分别送给这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两个女人。
“谢谢,我很喜欢。”墨清暖旋即套上手腕,他难得送她一件礼物,她可是稀罕得很,而且先前在膳堂时,她便已瞧见婆婆的手腕上也戴着一串这样的菩提子手串。
他得了两串,一串给了他娘,一串送给她,这意味着他心里是有她的吧?
她在心里偷乐着,满脸都是甜甜的笑意。
戴上手串,她更加卖力的帮他揉按肩颈。
“以后我每天都会炖药膳,你若有空就过来吃,若没空我就差人给你送过去,可好?”她接着补充道:“我做的药膳都是补养元气的,吃了对身子有好处。”
须臾,夜容央随意应了句,“你想做就做吧。”
他每日都会服用宫里太医精心调制的药丸,为了养着他的命,那些药材用的都是最珍贵的,但服用这么多年,远比不上他每月转咒时所消耗的精气,吃再多药都没用。
听见他答应了,墨清暖高兴地翘起嘴角,两手一路从他的肩背往他的后脑杓按去,避开他束起的发,再从后脑杓揉按到前额。
夜容央舒爽的闭着眼,直到听见有人憋不住的轻笑出声,他才睁开眼,看向几个发出笑声、侍立在一旁的侍婢。
尤恬儿几人见他朝她们看过来,吓得登时紧紧闭上嘴,不敢再笑。
墨清暖也朝她们看去一眼,纳闷的问:“你们在笑什么?”
被她一问,几名侍婢垂下首,不敢开口。
墨清暖点名道:“恬儿,你来说,你们适才在笑什么?”
尤恬儿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夜容央,暗示道:“二公子的头发……”
墨清暖一愣,朝夜容央的脑袋望去,发现自己在揉按他头部时弄乱了他的头发。她走到他跟前再一看,死死咬住嘴巴,背转过身子,捂着嘴抖着肩膀。
见状,夜容央吩咐道:“去给我把镜子拿来。”
一名侍婢领命进房里拿了面铜镜出来,他接过一看,横眉竖目的瞪向墨清暖,“墨清暖,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墨清暖忍着笑转过身来,一脸无辜的道:“我方才很专心的替你揉按头部,没留神嘛,要不我替你把头发给重新梳好?”
瞧见他顶着那头被她弄乱的头发,她没能憋住,噗哺喷笑出声。
“你还敢笑,瞧你把我弄成什么鬼样子!”
他上前想将她抓来教训一顿,她一边笑一边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