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跑,你给我滚过来。”
“你别生气嘛。”
“你把我弄成这样,还想让我饶了你?”
两人在小厅里追逐着,墨清暖跑着跑着滑了一下,身子往后仰倒,跟在她后头的夜容央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接住她,却被她拖着往后摔去。
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将他当成了肉垫。
墨清暖先是一呆,随即连忙转过身子想爬起来,然而伸出的脚没留意,绊到他的脚,已转过半圈的身子再次朝他狼狈的摔下去。
夜容央被她撞得闷哼一声,“你在做什么?你是想用这方法谋杀亲夫吗?”
她一手按在他胸口上,试图解释,“你腿太长了,我要站起来时绊到你的脚了。”
“我腿长?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他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见他眯起眼瞪着自己,墨清暖赶紧摇头,“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滑倒,连累了你。”她按在他胸口上的手讨好的朝他轻抚几下,“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
他没好气的道:“你还不给我起来?”他苍白的脸色透着诡异的红晕,被她抚摸的胸口处,宛如有一根羽毛在那儿撩搔着,又麻又痒,胸腔里彷佛有什么要被勾了出来。
“啊!我这就起来、这就起来。”在侍婢的搀扶下,墨清暖爬起身,接着赶紧扶他起来。她挽着他的手臂没放,怕他找她算账,讨好笑道:“我们进房梳头吧。”
夜容央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由着她扶着自己走向寝房,坐到绣墩上,等着她替他梳头。
她站在他身后,抬手解下他头上那只白玉冠,打散一头青丝,拿起玉梳轻柔的替他梳着头。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梳头,压抑不住心中泛起的雀跃和紧张,一边默默许下新年的愿望——
梳愿君身体康泰,无灾无难;二梳愿君吉祥如意,事事顺遂,三梳愿与打偕老,长长久久。
为他把头发给梳顺后,她替他把头发盘起来,很顺手的挑了支簪子给他插上。
夜容央朝铜镜瞥去一眼,登时怒声呵斥,“墨清暖,你这是给我梳了什么头?!”
她被他骂得吓了一跳,定睛朝他的头发看去,顿时瞠目结舌。
她没给男子梳过头,不自觉替他梳了个女子的发式。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顶着女子的发髻,头上还插着她的发簪,顿时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你这是故意作弄我?!”夜容央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她笑得痛子肚,一边朝他摆着手,“没有、没有,我真不是存心的,我只是不曾替男子束发,才不小心给你梳了个妇人头,我马上帮你拆掉。”她笑得阖不拢嘴,抬手将那簪子拔掉,替他重新梳头。
见她笑得欢,他阴沉的道:“你敢给我梳个女人的发式,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见他似乎真的气坏了,她讨好的同他商量道:“要不罚我给你搓背?”
“搓背?你想得倒美。”天气冷,他早已事先沐浴过。“罚你给我搓脚。”
“搓脚?好吧。”这处罚她勉强能接受。她重新替他挽了个男子的发髻,而后拿起适才的白玉冠给他戴上,“你看,这次我梳得很好吧!”
夜容央看了眼铜镜,见这回没再被她弄得怪模怪样,这才略微满意,接着他伸出脚来,“还不给我搓脚?”
“我这就让人去端来热水。”
亲手为他梳头束发,让她觉得两人之间彷佛更亲昵了几分,她忍不住暗自期盼着,希望以后还能再为他梳头,就这么一直梳到两人都白发苍苍。
不久,侍婢端来热水,墨清暖让人退下,蹲下身替他脱去鞋袜,扶着他的两只脚泡在热水里,一边帮他搓着脚。
夜容央看着她挽起衣袖露出的一截藕臂,白皙的双手仔细的搓揉着他每根脚趾头,他的心宛如那盆泡脚水,被她的手拨弄得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那双手先前还为他梳过头,替他揉捏着肩颈和头部。她跌在他身上时,她的手就按在他心口上……让他的心无端的震了震。
他再注视着她唇边漾着的笑,明明是在罚她,她却乐得彷佛在做着什么喜欢的事,温柔又仔细。
他闭了闭眼,拼命遏制藏在心里的欲望再扩大,喊了声,“够了。”
墨清暖抬头看他一眼,她洗得正在兴头上呢,但瞥见他脸上漠然的神色,也不敢违拗,拿起搁在一旁的干净巾子帮他把脚擦干。
这时外头传来子时的梆子声,夜容央直接走向床榻,拆下头上甫戴上的白玉冠,扔到一旁的角桌上,宽了衣躺上床。
他本该离开的,但已有好几夜没睡好,他疲惫极了,只想安稳的睡上一觉,故而他决定纵容自己一晚。
墨清暖让人进来收拾了下,便让下人都下去休息。
她更衣后,吹熄烛火也爬上床,在内侧躺下。
她看向他,好声好气的说道:“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以后我再帮你梳头就不会再弄错了。”
以后?夜容央轻阖上眼,他不知自己还能有多少个以后……
开春后不久,墨家连办了两场喜事,先是墨清荷出嫁了,接着墨清雅也嫁了。
墨清暖从蓉嫂那里听说清菊也议了亲,对方是墨老夫人娘家一个远房侄孙,也是庶出,刚考上秀才。
墨清暖坐在方氏的屋子里,想起这事,心忖以清菊那性子,八成瞧不上这人的家世。以往清菊常欺负她,她也无意去替清菊担忧什么。接着想起又有好几日没见到夜容央,不知他都在做些什么?
每当她以为两人更亲近几分时,很快便会发现他又往后退开了几步。
她都已决定好好跟他过日子,什么都不问,她不明白他究竟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没注意到她的走神,一旁的方氏正与赵俞心正在说着话——
“……总算是怀上了,你让人好好照顾她,让她安心把孩子给生下来。”方氏交代道。“娘放心,我已把我身边的张嫂调过去她那儿,张嫂经验老道,定能照看好她,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这事你告诉容善了吗?”
“还没,大夫才刚确定瑶姬有了身孕,容善这阵子老是跟着爹在书斋,两人也不知在查找什么,等我见了他再告诉他。”
“老爷打以前就好搜罗那些陈年古籍,这两年他还托了书肆替他重金求购,也不知那些古籍有啥好看的,这会儿竟还拖着容善一起。”方氏同赵俞心埋怨了几句,见坐在一旁的墨清暖正在发呆,便喊了她一声,“清暖。”
墨清暖回过神看向婆婆,“娘。”
“你这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夫君不知上哪儿去了,已有好几天都没见着他。”
“皇上器重他,常交代差事让他去办,往往一去就好几日不见人影,你用不着担心,等办完事他就回来了。”方氏对墨清暖的观感已经有所不同,温言宽慰了她几句。
“嗯。”墨清暖一直很纳闷,不明白婆婆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子对她好,后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夜容央同她说了什么,但她总觉得婆婆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她也说不出哪里奇怪,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一种亏欠了她什么的眼神。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墨清暖与赵俞心离开了方氏的屋子。
“大嫂,我刚才听你说有个小妾怀孕了,是吗?”方才她虽然想着自己的事,但还是有在听她们说话的。
赵俞心轻吐一口气,“是呀,好不容易总算有好消息了,否则我真担心太后还会再赐美人给容善。”
墨清暖想到墨之应,连通房算在内,后院也有十几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二十个孩子,夜容善后院同样也有众多美人,怎么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呢?
她想了想,委婉的提醒赵俞心,“你可有多给大伯补补身子?”
赵俞心苦笑道:“怎么会没有,不说我,就连宫中都赐下不少珍贵的补养气血的药丸给他,太后甚至还派太医定时来给他请脉呢。”
太医定期来请脉?这待遇只怕连皇子都没有,皇家还真是看重夜家的人,彷佛真担心夜家绝了后。问题是,夜家就算绝后,又与皇家有什么关系?夜家又不是皇室中人,宫里有必要这般担忧紧张吗?
墨清暖总觉得这事不寻常,脑海中掠个一个念头,她朝赵俞心低声探问道:“咱们公公同太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夜容善该不会是太后与公公偷偷生下的私生子,所以太后才会这么紧张他?
“什么关系?”赵俞心被她问得一愣。
墨清暖不好明说,朝她挤眉弄眼暗示。
怔了怔,赵俞心才会意过来,惊诧的道:“这怎么可能?你别胡思乱想!”
“那太后为何如此独厚大伯?”
“这……我也不明白,但不可能是那样。”
“算了,当是我瞎猜吧。”仔细再想想,墨清暖也觉得应当不可能,因为先前太后还赐了两个美人给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