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容央狐疑的顺着她的眼神睇向茶几的方向,但那里空无一人。
他原本躲在后院的祠堂里歇息,可是不久前,曾在花灯节上见过一面的红衣姑娘突然找上他,这么说道——
“小子。我给你换了个更好的姑娘当新娘子,这会儿事情闹大了,你快回去救她。”
原先他就疑心过她不是“常人”,如今看她凭空出现,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对神出鬼没的君媚儿心存忌惮,再加上她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他不甚明白,只能暂时敷衍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原本不是要娶墨家六小姐吗?我给你换了个更好的九小姐,你别磨磨蹭蹭的,快回去帮她摆平那些破事。”
听她的意思是帮他调包了新娘子?夜容央诧异的挑眉,但他还来不及开口多说什么,便被她给拽着往前厅去。
她足不点地,身影一掠,快得让他连阻止都来不及,没多久就将他带到大厅前,一把将他推了进来,他赶忙回头,她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瞅见墨清暖的眼神,他发现她似乎看得见那名红衣姑娘,质问道:“你与那红衣姑娘是什么关系?”
实在不能怪他有这样的怀疑,他记得那晚红衣姑娘是追着她而去的,且他若是理解得没错,她之所以顶替墨清雅嫁进夜家,似乎是出自那红衣姑娘的手笔,这两人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什么关系?”墨清暖被他问得一愣,下一瞬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犹豫的道:“算是……朋友吧。”
君媚儿笑吟吟的颔首说道:“没错、没错,咱们是朋友,你能得我君媚儿为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丫头,我就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你好自为之吧,我要去找仇人了。”
这一阵子她在京城四处游荡,也没能想起什么事来,如今已替墨清暖摆平了婚事,她打算再去别处瞧瞧。
墨清暖张口想再说什么,却见她身子一掠,穿墙而出,消失无踪。
夜容央紧瞅着她的目光,问道:“你看见她了,她也在这儿?”
墨清暖老实回道:“她刚才在这儿,不过现在已走了。”
先前她很恼怒君媚儿未经她同意就使了手段让她嫁到夜家来,可君媚儿突然告别离去,她又有些舍不得。
“她究竟是何人?”夜容央追问。
“我也不知,我与你一样是在那晚第一次遇见她的。”她隐约有种预感,君媚儿这次离开,也许会有好一段时间不会来找她。
“她为何要把你弄来夜家?”夜容央再问。
墨清暖觉得自己比谁都冤,“她……多半是好玩,想戏弄我吧。”虽然君媚儿口口声声说是好心为她找个好夫家,但她怀疑君媚儿八成是想捉弄她和夜容央。
见她无奈的苦着张脸,夜容央想起自己也曾被那红衣姑娘大胆妄为的行径作弄过,不由得萌生一丝同病相怜之感,便没再多问。
离开前,他瞟了眼她红肿的脸颊,说道:“你回房去上个药吧。”
夜容央离开后,墨清暖慢慢步出前厅,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致,想着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进夜家,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墨家庶出的九小姐顶替嫡出的六小姐嫁进敬忠侯府的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议论纷纷。
“听说这位九小姐爱慕虚荣,想攀附夜家,成为夜家的二少夫人,所以用了卑鄙的手段瞒骗墨家所有的人,顶替六小姐嫁进了夜家。”
“哎,我听说的是这九小姐对夜容央痴心一片,非他不嫁,知道夜家求娶六小姐,暗地里筹谋,想方设法代替六小姐嫁给夜容央。”
“我听说当初除了夜家,靖国公府也为世子求娶墨六小姐,墨家其实更中意靖国公府这门亲事,但又不敢得罪夜家,这才不得不勉强答应。而后他们故意鱼目混珠,偷偷安排让庶女顶替六小姐嫁进夜家,如此一来,等夜家发现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夜家也不得不认了,届时他们再让六小姐嫁进靖国公府,一举两得。否则你们想,凭小小一个庶女,有办法只手遮天骗过那么多人,嫁进夜家吗?墨家那么多人,难不成都死光了?”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有人不赞同的驳斥道:“不提敬忠侯,就说那夜容央是什么人,岂是能让人这般糊弄的,墨家有胆子敢这般欺骗他吗?”
“那你说,墨家九小姐是用何种办法瞒住所有人嫁进夜家?”
那人被问得语塞。
茶肆里有人又道:“除此之外,你们就不纳闷,为什么夜容央会认下这闷亏,让那九小姐留在夜家吗?”
有人突发奇想,“说不定这一切全是那夜容央一手安排的,他真正想娶的其实是九小姐,而不是六小姐。”
“那他当初直接求娶墨家九小姐不就得了。”
“墨家九小姐是庶女,敬忠侯和敬忠侯夫人多半不肯答应,夜容央才用了这瞒天过海之计,否则他怎么会答应留下九小姐。”
此时墨清暖无暇理会外头满天飞的猜测和谣言,夜容央虽然让她留下来,但他娘不乐意啊!
成亲翌日,她就被罚去祠堂跪着思过三日。
她才跪一下就跪得腿疼腰酸,可那被派来监视她的婆子凶巴巴的,每次她只要不小心打盹或是想伸展一下手脚,那婆子就会不客气的大力拍她,她简直苦不堪言。
她原以为自己真要在这里熬满三天,没想到才过了半天,监视她的婆子出去解手时,夜容央竟然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在祠堂里见到她,夜容央也很意外。
平日里,他若不想见人,便会来祠堂图个清静。
她有气无力的回答,“你娘说我不知羞耻,干出这等丑事,所以罚我来这里跪着思过。”
他淡淡睨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警告意味,“你既然嫁给了我,我娘就是你娘,往后你得替我在她跟前尽孝。”
尽孝?那也得她有命啊,他真当她愿意嫁给他啊!墨清暖很想嘲讽他几句,但人在屋檐下,她得识时务才行,于是她露出一个笑容,应承道:“二公子那天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以后我会把你娘当我娘一样孝敬,不惹她生气。”她可怜兮兮的接着又道:“不过二公子,我好饿啊,你能不能让人拿些饭菜给我吃?否则我要是饿死了,以后就没办法替你孝敬婆婆了。”
夜容央皱起眉,“娘不让人给你饭吃?”
“可能时间还没到,所以没送来吧。”她委屈的抚着饥饿难耐的肚子,“我今天早饭都没吃就来这里跪着了。”
娘这是想把她饿得半死不活吗?夜容央俊美的脸顿时一冷,“你跟我来。”他明白娘不待见她,但何至于如此对她?
墨清暖心里一喜,脸上却露出迟疑之色,“可娘还罚我思过呢。”
“我让你起来,你起来就是,这事我会去同娘说。”
她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两腿发麻,整个人往一旁摔去。
见状,他赶紧伸手拽了她一把,她倒向他怀里,鼻梁恰好撞到他的下颚,疼得惨叫一声。
夜容央扶着她站好,见她整张脸因疼痛而皱成一团,觉得好笑。
她气恼的捶了他一下,“你还笑,我这么疼,你有没有良心呀!”
他斜眼觑着她,自嘲一笑,“良心是何物?我从没见过那玩意儿。”
墨清暖想起花灯节那日他替她解围的事,此时得知他母亲罚她,又有意帮她,不由得觉得他这人也许并不像外传的那么坏,并未多想便脱口而出,“你良心未泯。”
夜容央彷佛听见了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我良心未泯?那你说说,我的良心在哪儿?”
“被你藏起来了。”她一手指着他的胸口,定定的瞅着他。
他被她的话和她那双彷佛洞悉了什么的眼神看得微微一怔,京城里的人都说他肆意妄为、专行霸道,只有她认为他的良心还在,这真是……太可笑了。
“我看你是饿傻了,走吧,我先带你去填饱肚子。”骂了句,他率先提步往外走。墨清暖拖着还有些剌麻的脚,一跛一跛的跟在他后头,来到了两人的喜房。
夜容央吩咐下人去替她准备吃食,便前往母亲的院子。
见到儿子进来,方氏正要说什么,就先听到他开口——
“娘,您要我娶妻,我依照您的心意娶了,虽然这中间出了差错,但清暖已经进了咱们夜家的门,就是我的媳妇,我希望您别再为难她,因为往后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
闻言,方氏心中不悦,怒道:“她配不上你!她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嫁进咱们夜家……”不等母亲说完,夜容央打断道:“娘,对我而言,娶谁都一样。不管如何,我已认定她就是我的妻子,咱们夜家不缺那几碗饭,请您别再折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