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权贵人家善于粉饰太平,但她这是不是也太过自以为是?这怕是连她自己都相信了这种鬼话吧。
说假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相信了那话是真的,眼前这位姑娘显然具备了这样自欺欺人的本事。
若是那位出家的镇远侯嫡女知道了今日之事,不知会是何种反应——有人突然间便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卓玮玠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直接抬脚往前走,一个字都懒得再听她说了。
他一走,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自然也不会继续留下来,即使面前的少女美若天仙,他们也不会太过恋栈,像他们这样身分的人,美人在他们眼中是最不值得称道的,也是最容易得到的。
“哎哟——”李玉蓉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突然失去了支撑似的猛地向地上倒去。
卓玮玠正好从她身边走过,拿扇子的手探出似乎有扶的意思,但最后手却完美地避过了李玉蓉倾倒的身子。
倒在地上的李玉蓉听到那个王爷带着几分遗憾地说:“呀,没扶住啊。算了,男女授受不亲,扶住反倒不好。”
“王爷所言极是。”旁边有人附和。
李玉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男人目不斜视地领着几个人继续向前而去,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她一眼。
第二章 老夫人又要栽赃(2)
“李师妹,观主找你。”
小院的寂静被一道女声打破,原本在房中打坐的李素月闻声走出屋子,便看到同住一个小院的刘姓师姊。
“观主找我什么事啊?”
“听说是有位贵宾来观中进香,点名叫你过去。”
“什么样的香客?”李素月不疾不徐地继续问。
刘道姑想了想,道:“好像是京中某家侯府的老夫人。”
李素月眉角微扬,眼神有了些微的变化,却语气不变地道:“这样啊,麻烦师姊再跑一趟,告诉观主,若来人是镇远侯府的老夫人,那我还是不见了。”
“为什么?”刘道姑不解。
“因为啊,”李素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曾经有人说过我与这位老夫人八字相克,命里犯冲,在不对的时间撞到她老人家,会让她老人家轻则重病,重则一命呜呼。这可是人命攸关的事,咱们还是避讳些好。”
“对对对,避讳些好。”刘道姑一叠声地表示赞同,一脸的心有余悸,京城中的那些达官贵人讲究避讳的太多了,他们这些出家人还是少沾惹为是。
“那就麻烦师姊了。”李素月向她施了一礼。
刘道姑急忙摆手,“没事,那我去了。”
“嗯。”
刘道姑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站在院中的李素月脸色却一点点冷沉下来。
她已经避祸出家,有些人却还不肯放过她,这未免欺人太甚,真当她是泥塑木雕的,不会反击吗?
李素月没有再回屋中,而是在院中的青石桌边坐了下来,她相信冲着她来的那些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然,没多久刘道姑就又跑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师姊,怎么了?”
刘道姑愤愤道:“那位老夫人跟她的孙女简直是无理取闹。”
李素月不由得笑了,“观主如何说?”
刘道姑勾了下嘴角,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观主让我告诉你,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慢慢过去就好。”
李素月闻言不禁一笑,整了下袖口,道:“那我就去见见这位贵客好了。”
刘道姑点头,跟在她身边也往外走。
“师姊也去?”
“嗯,我倒要瞧瞧这对祖孙意欲何为。咱们虽是方外之人,等闲不与她们计较,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李素月一笑,没说什么。
这位刘师姊性子耿直,虽比她年长,清修日久,但性烈如火,依旧不失本色,与这样的人同院而居,她挺适应的。
两个人还在赶过去的路上,那边就已经发生了意外,最终李素月也没能跟血缘上的祖母打上照面。
因为在她过去之前,李老夫人便突然身体不适,腹痛如绞,进而腹泻不止。
在李老夫人病发的时候,观主就果断让人去截住赶过来的李素月,没让对方跟她接触,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麻烦来势汹汹,摆明就是冲着李素月而来。
人心之恶,莫过于此!本是至亲骨肉,却算计至此,何其恶毒?
刘道姑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害怕地看着面色如常的李素月道:“幸亏我们还没过去,否则这十之八九是要往你身上栽啊。”
李素月若无其事地向前来送信的师兄道谢,然后目送对方离开。
刘道姑此时却起了好奇心,小心地问道:“李师妹,这位老夫人跟你什么关系啊?”她倒是隐约听人说过这位师妹未出家前家世很好的。
“从血缘上来说,她是我的祖母。不过,我从小就没见过她,为了不对她老人家的身体健康有所妨碍,我还在襁褓中便被寄养到了庵中。”
她说得云淡风轻,刘道姑却生生从中听出了刀光剑影。
事情前后一联想,刘道姑背脊都有些发寒,颤抖着声音一脸不敢置信地道:“之前你说不对的时间,是不是现在还不到你们能见面的时候?”
李素月如她所料地点了下头。
刘道姑忍不住搓了下胳膊,咋舌道:“这老夫人挺狠啊,还有你那个姊妹,亲的?”
李素月垂眸整袖口,淡声道:“府里的庶长女,我母亲没嫁过去就生了,生母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哇!刘道姑目瞪口呆,感觉很大一出戏啊!
见她震惊的表情,李素月忍不住笑了,“这种大户人家的阴私算计没什么好惊讶的。”
刘道姑努力压下震惊,“那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出家的?”
李素月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道:“出家无家,一身轻松啊。”
刘道姑不以为然,“你年纪还这么小……”
李素月截断她的话,道:“清静难得。”
刘道姑摇头,脸上还是一副不赞同的神色。
“哎,师姊,那边的师姊是不是在叫你啊。”
刘道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瞅了瞅,“好像是在叫我。”
“那你快过去吧。”
“你没事吧?”刘道姑担心道。
李素月微笑,“我当然没事啊。”
刘道姑又看了她一眼,表面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才转身朝喊自己的人而去。
李素月看着她走远,抿了抿唇,暗自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天。
碧空如洗,没有一丝云彩,蓝得甚至有些刺眼,李素月眨了眨眼,眨去眼角的涩意,她嘴角又浮起了一抹淡笑。
越是被错待,越是要笑着面对这个世界,她不会向那些不公屈服的。
身后传来一阵车轮碾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的紫衣男子。
出众的外貌,相同的轮椅,这让李素月很快便想到了之前她和梅香碰到的人。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了个正着,李素月朝对方笑了笑,那人却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通常身有残疾的人心性都有些怪,跟一般人不同,李素月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个。
萍水相逢的两人,她可以友善,对方自然也可以无视。
那人被推着从她身边走过,就在即将错身而过时,她听到了一道清冷的男子声音——
“敢问小师父可知文昌殿怎么走?”
对方既然发问,李素月便不好继续无视走开,而且这个她确实也是知道的,于是道:“顺着这个方向过去,拐个弯就到了。”
“能请小师父带个路吗?”
李素月怔了下,但还是回道:“当然可以。”
卓玮玠回头对推着自己的人道:“你去看看他们怎么还不过来,我让这位小师父推我过去就好。”
“是。”护卫领命而去,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李素月看了一眼青衣人离开的方向,又将视线转回到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卓玮玠波澜不惊地道:“麻烦小师父了。”
事到如今,李素月也只能上前接手推车的工作,毂辘毂辘的碾压声再次响起来,两个人一路上都没什么交谈,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到了文昌殿外。
此时的文昌殿外也有一些香客在,但并不是很多。
紫云观的香火虽然不稀薄,但因地处偏僻,不到重要的日子,平时的香客还是不怎么多的,倒是一些大户人家喜欢领着家人过来清修些时日,香油钱也给得足足的,这才是观中收入的主要来源。
此时,李素月站在文昌殿外,看看那几阶石阶,再看看大殿的门槛,接下来的事她真的是无能为力了,这人只能等他的仆人过来了。
“小师父出家多久了?”
冷不防地听到他的问话,李素月怔了下,才道:“一个月。”
“这样的年纪,小师父怎么会想出家呢?”
“大概是因为我跟道门有缘吧。”
她笑得一脸坦然,彷佛这就是最真实的答案,可是卓玮玠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