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娘,他是赵北斗,在码头做事,已经资助圣母之家半年之久,多亏有他,孩子偶尔能吃上鲜鱼!”詹姆眼底溢满笑意及谢意,“北斗在码头认识一些人,也引荐了几个男孩到码头及船上做事……对了,阿振跟阿堂还好吧?”
赵北斗点头,“他们很勤快,管事大爷很是称赞。”
“是吗?”詹姆听着,脸上有一抹安心及喜意,“那我就放心了。”
听着,安智熙这才知道赵北斗不只资助圣母之家物资及食物,还帮忙引荐孩子们工作谋虽然他是个臭脸男,看着很难亲近,甚至带着莫名敌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我还有事,先走了。”赵北斗淡淡地说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安智熙瞧着他来匆匆,去也匆匆,有点神秘兮兮。
一大早梅府来了客人,正是安智熙的兄长安智秀及嫂子白丽如。
安知夫妇两人来访,先是去向梅大老爷梅英世及主母请安,在中堂寒暄了一会儿,便由着梅府小厮引领者来到馨安居。
安智秀高马大身形健硬,一看就是个擅长干架的狠角色。他浓眉虎目,给人一种飞扬张狂的感觉。
至于白丽如,容貌白皙秀丽,人如其名。她虽是女子,却有着精明干练,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
这是他们夫妇俩自妹妹嫁进梅家后,第二次来到梅家,第一次便是她出嫁那日。这次再来,是为了探望慰问难产丧子的安智熙。
其实,他们兄妹俩一年里还是能见上二、三十回的,只不过都是在外面的酒肆。
进到馨香居,前来接待他们的便是房嬷嬷。
“秀哥儿,如姊儿,好久没见了。”房嬷嬷见着夫妻两人,欢喜得眼眶盈泪。
房嬷嬷是安智熙的奶娘,也是看着安智秀长大的。
安智秀十岁没了母亲,房嬷嬷照顾他们兄妹俩不遗余力,情同亲人,称谓上自然也没那么讲究规矩。
“嬷嬷!”安智秀一把抱着房嬷嬷,朗声大笑,“好久没见,你老人家胖了。”
“唉唷!”房嬷嬷羞得很,“秀哥儿快别说,人老了,喝水都肥。”
安智秀听着,哈哈大笑。一旁的白丽如蹙眉笑叹,“嬷嬷瞧,智秀一见你老人家就跟孩子没两样,平常那杀伐气儿都不见了。”
“对了,”房嬷嬷疑怯地问:“我那儿子没给秀哥儿惹事吧?”
“绍武很能干,帮了我不少忙,嬷嬷别担心。”
绍武是房嬷嬷的儿子,从小在安家长大,如今是安智秀在惠安的得力助手。
“秀爷,太太!”这时,宝儿也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安智秀端详着她,“唉呀,我们宝丫头长大了呢。”白丽如笑视着她,然后问着房嬷嬷,“嬷嬷,宝儿今年几岁了?”
“正好十五。”房嬷嬷说。
“能嫁人了呢。”安智秀逗着她,“赶明儿回去,爷替你爲个如意郎君吧。”
宝儿一听,急了,“不不!我、我不离开梅……不,是不想离开娘跟太太。”
“女大当婚,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梅家?”安智秀说。
“我可以,我想一辈子待在梅家。”宝儿小脸笃定地道。
安智秀眉头一蹙,“傻丫头说傻话昵,十六岁我就让嬷嬷把你嫁了。”
“不要!”宝儿反应激烈异常,“宝儿不要!”
她的反应让安智秀夫妻俩都感到疑惑,可又没个头绪。
房嬷嬷慈祥地笑视着两人,“别管这丫头了,秀哥儿跟如姊儿能来探望太太,真是太好了。”
“说到她……”安智秀突然想到那个往常只要看见他便扑上来的小妹,“怎么没见她的人影?”
“她在梳头,就……”房嬷嬷话未说完,着装完毕的安智熙已从西厢房走出来。
安智秀看见着男装的她,愣了一下,“丫头,你这是……”
往常都是晚上跟着他出去喝酒时她才会着男装的,怎么如今七早八早便换了一身男子装束?
“哥,嫂嫂……”见着说是熟悉却又陌生的兄长及嫂嫂,安智熙有点情怯。
安智秀迈出大步向她走去,一把捏着她的小脸,例嘴笑开了怀,“你该不是一大早就想跟哥哥喝酒去吧?”
“智秀,你别那么粗暴。”白丽如走了过来,轻抓着他的手,“丫头她刚……”她没把话往下说,怕提了安智熙的伤心事。
她是女人,也生养过孩子,虽没失去过孩子,但可以想像及理解失去孩子的痛楚。
安智秀回过神,急忙地松了手,不舍地看着她,“丫头,你没事了吧?”
她知道安智秀指的是她难产的事。“两个月了,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丫头,”白丽如道:“我跟你哥哥从北方回来后先回惠安一趟,这才听母亲说了你的事,公爹很想来探望你,可你也知道他老人家自从一年前跌跤后,腿就不好使了,所以……”
“嫂嫂,没关系的,我、我挺好。”安家人感情紧密,与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家人感情融洽无异。
此时,安智秀跟白丽如的关怀让她思及无缘再见的家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状,安智秀爱怜地摸摸她的脸,“丫头,你还年轻,能再怀上的。”
“是呀。”一旁的白丽如温柔笑视着她,“只要把身子养好,包准能生几个白胖娃儿。”
担心一直绕着生孩子的话题会触动她心上的伤口,安智秀话锋一转,“对了,你这身装束是要上哪儿?”
“我要去蕃坊。”她说。
安智秀疑惑地问:“你去蕃坊做什么?”
“我现在在圣母之家帮忙。”
安智秀眼底闪过一抹惊疑,可下一瞬,又唇角一勾,笑问:“圣母之家是异教徒的地方,你怎会到那里去?”
“虽是异教,可是做的是好事。”她说:“传教士詹姆收留了许多孤儿,使他们免于餐风露宿,流落街头、受人欺凌诱骗利用……”
“是吗?”安智秀沉吟须臾,好奇地问:“梅家知道你去那种地方吗?”
“只有夫君跟小叔知道。”她说。
闻言,他浓眉一皱,若有所思,“你为何突然去圣母之家?”
“我、我欣赏詹姆先生的善行,想尽一己之力帮助那些没有依靠的孩子。”虽说这不是她的初衷,也非她去圣母之家的原因,但现在的她却在其中寻到快乐。
助人为快乐之本,施比受有福,果然都不是唬人的。
“丫头,”安智秀捧着她的脸,两只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神情正经八百,“行善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自身安全,明白吗?”
迎上他那充满温情及关爱的眼睛,她点了点头。
之后,安智熙的婆母来了,安智秀夫妇俩便自梅府前门离开。
出了梅府大门,上了马车,马蹄一动,白丽如便开了口,“想不到丫头会去了圣母之家……”
“是呀,真是歪打正着,误打误撞……”安智秀若有所思,淡淡地说着。
“会不会是没了孩子,想藉关怀孤儿有个寄托呢?”白丽如有颗柔软的心,也有着柔软的想法。
“或许是。”他蹙眉笑叹,“丫头虽然平日里有点飞扬张狂,但其实是个心软善感的人。”
白丽如点点头,深表赞同,半晌又开口道:“看来,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她面上略带忧心,“要告诉她吗?”
“别。”安智秀想也不想地道。
第四章 是不是被撩了?(2)
暮色漫了一地,安智熙也离开了圣母之家。
她今天算是离开得晚,早上兄嫂来访后,婆母紧接着又来问了她最近寻孤的进展,她说已接触过二十多名孤儿孤女,但有一些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籍贯何处,父母何人。
罗玉梅听了,觉得这些流落街头的孩子甚是可怜,于是让石嬷嬷回沛泽居取了三十两给她。
“看是给那些个可怜的孩子买吃的或买穿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母亲。”意外从罗玉梅那里得到一笔资助,安智熙一方面喜出望外,一方面又懊悔稍早她哥哥嫂嫂来的时候,她竟忘了跟他们募款。
不过话说回来,这三十两也够给圣母之家买足一个月的米了。其实圣母之家的孩子都是来来去去的,人数也会有变动。
像今天,圣母之家便少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十二岁的女孩,名叫意儿,詹姆说她去安溪一大户人家做事了。
那户人家的小姐如今八岁,正在家里学习,需要一个伴读的小女侍。经人介绍,之前便来圣母之家寻人,瞧中了意儿。
另有一名男孩,八岁,名叫东宝,也是给大户人家带去当小少爷的伴读了。
说来,圣母之家经费有限,也无法毫无限度地收容那些孩子,帮他们觅个去处或是差事也是好的。
走出蕃坊,正是华灯初上之际,这是安智熙来到三百多年前的泉州后,第一次在太阳下山后还在外面游荡。
因为是个商业繁盛之地,即使已经天黑,白日里的喧嚣犹未能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