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说:“消息是谁人说的?又是从何处听来?”
众人脸上各有心思及情绪,却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冷然一笑,语带讽刺地说:“没人说也没人听,那么肯定是神明昨晚托梦了是吗?”
“这……你说的是什么话?”梅展世羞恼地道。
“三叔,是非对错是在长幼尊卑之前,您要污蔑我的妻子,总得有理。”他态度强硬。
这时,刚从外面进来的梅承嗣一脸笑,悄悄地自后面入座,然后给了他大哥一记赞佩的笑。
他刚才还未进来前,已听见他大哥跟叔叔及堂兄弟们的一番舌战了。
他大哥向来不跟长辈及同辈们争锋相对,不是因为他弱或是怕,而是为了不让父亲为难。
如今听他大哥修理这些二、三房的人,真是大快人心。
“我、我污蔑你妻子?我、我这是……”梅展世理亏,羞恼地转向梅英世,“大哥,你这儿子真好家教。”
“老三,”梅英世神情严肃,“这次我不帮你,你若有凭有据便说出来,怎能打泥巴仗?”
“这事是学恒说的!”这时,梅展世的次子梅安嗣急着替父亲解围。
闻言,梅意嗣神情一凝。
又是梅学恒?
他未开口,梅玉嗣已经抢先一步追问:“学恒,是你说的?”
梅学恒一脸不安,“我、我……”
“没有的事,你怎能乱说?”梅玉嗣斥道。
“大哥,也不一定是没有的事。”梅朝嗣说着,转而正视着梅意嗣,“意嗣,你护妻心切,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事出必有因,安家是什么出身,那是不争的事实,难道你就不该有半点的存疑?”
说来,梅家的大权长期以来都把持在大房手中,二三房的堂兄弟们多多少少心里是有些舒坦的。
虽说梅家在大房打理下,从没少过二房及三房半分钱,可堂兄弟的年龄相仿,难免还是妒忌握有大权的梅意嗣。
如今逮到机会,谁不想挫挫他的锐气,给他一点排头吃?
“朝嗣哥,”梅意嗣没有羞恼,神情平静,“安家确实是街头起家的,可早已脱离了街头,不是吗?”
“可是她安家……”
“朝嗣哥院里的林姨娘本是万花楼的歌妓,可成了朝嗣哥的人,还有人三天两头提着她的出身吗?”
此话一出,结结实实地堵住了梅朝嗣的嘴,梅朝嗣悻悻地撇过头,不说话了。
“意嗣,咱们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梅玉嗣打着圆场,转头便斥责着自己的儿子,“学恒,你到底是哪儿听来你安婶婶的事的?”
“父亲,我……”
梅学恒未说完话,梅意嗣便打断了他。
“学恒,”他两只眼睛如锁定兔子的鹰隼般直视着梅学恒,“之前你安婶婶出入蕃坊之事是你说的,如今说她安家与洋人合谋贩卖人口的也是你,你是何处听来?这些事又是出于何人之口?”
迎上他那冷厉的眸子,梅学恒有点慌了。他望向梅玉嗣,投以像是徵询意见,又似是求一救的眼神。
梅玉嗣一脸诚恳地看着梅意嗣,“意嗣,学恒这孩子不懂事,在外面听了什么也不求证,这才……”
“从哪里听来的?”梅意嗣问。
眼见儿孙被逼急,梅贯世开口护短,“意嗣,看着你是真打算为了你媳妇,不顾惜着咱们梅家人的情?”
“二叔,若侄儿随口污蔑婶婶偷人,二叔可也能冷静?”他直视着梅贯世。
闻言,梅贯世大怒,“你!”
“大哥,你看看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了。”梅展世急着要梅英世主持公道。
梅英世虽是站在儿子这边,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言忤逆尊长。
“意嗣,你说这话过分了。”他说:“快向你二叔赔个不是。”
“我只是比喻,可二叔他们却是咬定了我妻子。”梅意嗣冷然一笑,“梅家难道是不说理的地方吗?”
“好了。”梅英世声线略沉,阻止他再继续,“既是误传,你便别再说了。”
“学恒若是给我一个名字,今天便可作罢。”他说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往梅学恒射去。
梅玉嗣见收拾不了局面,恼了,“你这小王八羔子,快说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我也是在外面听到的,哪里知道是什么人……”梅学恒脸一撇,满脸懊恼地道。
梅意嗣听着,冷冷地哼笑一记。
“意嗣,学恒不知轻重,你做长辈的就别跟他计较了,这事……只是误会一场。”梅玉嗣好声好气地赔着不是。
“什么误会?没有的事,外面的人怎会传?”梅展世不肯罢休,“不然意嗣你现在立刻把安家的女儿叫来堂上,我们问问她!”
梅意嗣一听,浓眉一皱,眼底迸射出两道骇人的锐芒,杀气逼人地看着梅展世。
见状,梅玉嗣好言相劝,“三叔,这事就先这样吧,待意嗣详查,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说着,他跟父亲使了眼色。
梅贯世虽也很想修理梅意嗣,可接收到儿子丢过来的信息后,还是稍稍抑止了心里的怒潮,“老三,这事暂时也没个结果,就先别急吧。”他说。
梅展世怒气冲冲地开口,“哼!说也是你二房说的,现在又一副没事的样子!”语罢,他站了起来,一声么喝,“启嗣、安嗣,咱们走!”
就这样,七窍生烟的他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大堂。
随后,梅展世也领着儿孙四人告辞。
他们一离开,梅承嗣迫不及待地欢呼,“大哥,好样的!”他对梅意嗣竖起大拇指,“看你今天堵得他们一个个都成哑巴了,真是过瘾!”
“承儿,”梅英世眉心一皱,“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父亲,难道不是吗?”梅承嗣一脸欢快,“二房三房的叔叔他们一逮到机会就来发难,一个个说起话来夹枪带棍,还说大哥损了情分,明明是他们不顾情分。”
梅英世虽知道他所言不假,可毕竟是一家人,身为大哥及当家,他还足希望以和为乐。
“父亲,儿子让您为难了。”梅意嗣衷心地道歉。
梅英世言归正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圣母之家大火会扯到贩卖人口上头,还说是跟安家有关……”
“父亲,”他一脸慎重,“咱们移至内室说话吧。”
第九章 吃醋这档事(1)
内室里,所有仆婢皆被遣至屋外,只留下梅英世、梅意嗣及坚持自己是“男人”的梅承嗣父子三人。
“真有此事?”听了梅意嗣详细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梅英世惊讶不已。
“千真万确。”梅意嗣神情严肃而谨慎,“承嗣,你今天在这儿听见的任何事情都不要传出去,知道吗?”
梅承嗣点点头,“我明白。”
“想不到那圣母之家竟是贩卖人口的地方……”梅英世摇摇头,“这次真让智熙误打误撞给碰上了……她的伤不要紧吧?”
“没有大碍。”他说:“只要按时换药,个把月就能跑能跳了。”
“那就好。”梅英世点点头,脸上紧绷的线条稍稍放松,“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安家交代?”
“父亲放心,我会看顾好她的。”他说。
闻言,梅英世若有所思,深深地注视着他,似有什么疑惑。
“父亲想问什么?”他迎上父亲疑惑的目光。
“当初让你娶安家女儿为继室,你虽无异议,但为父知道你并不乐意……”梅英世不解地说:“可今天见你在大堂上的表现,对她处处维护,又足见深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意嗣淡然一笑,“我们与安家结亲,一开始虽是为了互蒙其惠,但总也不至于是谁都可以。”
“那倒是。”梅英世蹙眉笑叹,“安家虽不比苏家那般无可挑剔,但也没有犯法之事,虽说智熙常有不礼教之举,却也不是罪无可恕。”
听着,梅承嗣替嫂子抱不平,“那父亲上次为何要罚嫂嫂私自进出圣母之家呢?”
“你这小子……”梅英世有点羞恼,“跟兄长喝酒与跟洋人往来能是一样的吗?我不罚她,其他两房的人会说我治家不严,往后为父还如何主持评理?”
“父亲实在不需要那般在意着二房三房,他们做什么事又几时在乎过咱们大房的想法?”梅承嗣不以为然,“不说别人,二房的朝嗣哥当初想纳那个歌妓还不是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还敢嫌弃我家嫂嫂的出身呢。”
他说完,梅意嗣对他抱以一笑。
梅英世又是一记叹息,“你说的这些,为父的都知道,但身为梅家主心骨,我凡事都得一碗水端平,免得让人非议。”
“父亲说的极是。”梅意嗣话锋一转,“总之我岳父将宝贝女儿嫁进梅家,不全是为了畅货顺利,若梅家不能善待她,岳父定不可能将她嫁来,而且还是继室。”
梅英世点头同意,“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