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母亲。”她一五一十地回答,“是我提的,他也答应了。”
罗玉梅微微蹙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母亲,我刚失去孩子,只想清清静静地过上一阵子……”她不想跟婆母解释太多,免得婆母抓着她苦劝不放。
她看着,那梅意嗣应也不是妈宝,不会事事都往他母亲那里去报。因此他们在房里说的那些话,应该不至于传进婆母耳中。
罗玉梅忖了一下,结巴地说:“你是说,你只是暂时不想……”
罗玉梅是书香门第、清流官家出身的小姐,尽管都已是人妻人母,有些事还是羞于开口。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安智熙忍不住想笑。这古代人真的是很憋,明明也不是什么事却羞于启齿。
安智熙唇角一勾,“是的,母亲,我胎大难产,伤了身子,短时间里是无法应付夫君的。”
罗玉梅一听,先是有点臊,旋即又安心的一笑,“若只是如此,那便好。”她轻轻握着安智熙的手,“那你就先安心的养好身子,一切都待日后再说吧。”
“谢谢母亲。”安智熙面带微笑,感激地看着她。
她真是好狗运,遇到如此宽容温柔的好婆母。以原主这性子,只要遇到稍严厉一点的婆母,那恐怕都是要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
别说谁,就说婆母身边的体己老婢石嬷嬷吧,石嬷嬷每次看着她都是一脸的冷厉,那眼底有着满满的不满意及愠意,想必是看她非常不顺眼。
瞧,此刻那石嬷嬷还是寒着一张脸,斜着眼看她呢!
幸好她的婆母不是石嬷嬷,不然恐怕有得闹了。
“夫人放心。”房嬷嬷身为安智熙的奶娘,自是护着她的。担心她得不到婆家的谅解及接纳,随嫁两年来总是跟在安智熙身后补破网。“老奴一定好好照料着太太的身体,让她跟大少爷能快快给梅家绵延子嗣。”
罗玉梅听着,满意地笑了笑,“那可有劳房嬷嬷了。”
“不,这是老奴该做的。”房嬷嬷态度卑微恭谨。
罗玉梅转头又看着安智熙,眼底有着温柔,“你好生歇息着,我就不碍着你休息了。”
“谢谢母亲。”安智熙说着,吩咐房嬷嬷,“嬷嬷,帮我送送母亲。”
罗玉梅摇头阻止了正要挪动脚步的房嬷嬷,“不必了,你好好看着智熙便可。”
“是。”房嬷嬷点头答应一声。
罗玉梅在石嬷嬷轻扶一把下起身,主婢两人旋身便走了出去。
步出馨安居,石嬷嬷总是冷冷的、瞧不出一丝情绪的脸上有了忧思不解。她驱前,低声地说:“夫人何必管这事?”
“何意?”罗玉梅问。
“意爷跟太太分房之事。”石嬷嬷说。
“他们还年轻,分什么房?”罗玉梅神情平静,“身为梅家主母,提醒他们要为梅家延香续火,是我的责任。”
石嬷嬷眉心一皱,一脸有话不吐不快的郁闷表情。
“你想说什么?”罗玉梅撇过眼问。
“夫人,有些话老奴不吐不快……”石嬷嬷有点激动地说:“不说别的,太太那出身,咱们都是知道的,没让她生下梅家子孙兴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在胡说什么?”罗玉梅眉头一拧,语带训斥,“她可是梅家三书六聘迎娶进门的。”
“老奴的意思是……”石嬷嬷更加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如今承爷已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顺利的话,两三年内或许便能给梅家大房生下一儿半女,实在不必特意寄望着意爷,说到底承爷是……”
罗玉梅两道视线射了过来,打断石嬷嬷的话。
石嬷嬷缩缩脖子,低下了头,“老奴这是为夫人……”
“你跟着我几十年了,理当比任何人都明白些。”她说:“你说的那些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我这二十几年的活儿都白干了。”
“老奴知道。”石嬷嬷头压得更低了,“老奴只是担心承爷在意爷底下,出不了头。”
罗玉梅听着,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便往前走去。
见状,石嬷嬷赶紧跟上。
梅意嗣出门后的第六日,宁和号终于拉回泉州近海。
他立刻着人清点财物货物损失的总数,并请来协记造船的李老板登船查看并商议宁和号修复的可能。
他与李老板在宁和号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巡检一番后,来到了底舱的起火处。
“这里便是起火点?”李老板问当时代梅意嗣押船的永昌。
“是的。”永昌回答。
“唔……”李老板沉吟着,蹲下身去细细检视,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
发现他似有难言之处,梅意嗣主动问道:“是否事有蹊跷?”
李老板起身,神情凝肃,“意爷,这火恐怕不是意外,而是纵火。”
“李老板是说……”
“瞧。”李老板领着他及永昌一一检视着蹊跷之处,“这是灯油的痕迹,它们并不是打翻在一处,而是被均匀地沿着这船壳边洒落。”
闻言,永昌一惊,问着梅意嗣,“船烧了,这人也逃不掉,他为何……”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谁?”他问永昌。
永昌顿了一下,“是个新来的船工,名叫黄老六。”
“新来的?查过他的底吗?”
“他是东叔介绍来的,东叔也上了船,所以……”永昌有点疑畏地接话,“爷是怀疑……”
“我还没怀疑什么。”他面上平静,“船上全员平安,东叔跟黄老六应该都回家了吧?能找到这个人吗?”
永昌点头,“当然。”
“上岸后,你立刻着人去找黄老六,将他带来。”
“是!”
第三章 圣母之家(1)
躺了二十来日,安智熙真觉得自己骨头都快生锈了,只要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觑着房嬷嬷、宝儿跟春月此时都不在屋里,她蹑手蹑脚地起身。
天啊,在她们的监视下,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外,她走不得动不得,还整天都在喝药,实在憋死她了。
赤着脚,她在屋里走了几圏,感觉真好。
虽说下身还有点不舒服,但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里,比起不适,行动受限才真的要她命。
站在窗边,她伸了个懒腰,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再呼出。
“啊……真好。”她忍不住欢呼着。
“脚底是最容易受寒的。”突然,梅意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转身,惊疑地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他。
他站在那儿,两只眼睛看着安智熙赤裸裸的双足,然后走上前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啊?”她惊呼一记,胸口猛然一悸。
他这是在做什么?可恶,她、她怎地脸那么热?安智熙瞪大眼睛看着他,吓得都结巴了,“你、你这是……”
他瞥了她一眼,默不吭声地将她抱回床上。
才刚落在榻上,房嬷嬷进来了。“咦?爷,你回来了?”
“你……”梅意嗣突然将脸欺近了她,吓得她的心跳又漏了一大拍,“要我把你偷偷下床的事告诉房嬷嬷吗?”
“什么……”要是房嬷嬷知道她偷偷下床,铁定又要唠叨到让她的耳朵长茧。“不要。”她涨红着脸,两只眼睛气呼呼地瞪着他。
他唇角一勾,转头看着房嬷嬷,“刚到。”
房嬷嬷走了过来,满脸是笑。爷出门前,太太才说要跟他分房,她还担心这会惹恼了他,没想到他一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前来探望关心太太。
做为太太的奶娘,她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爷怕是累了吧?要老奴吩咐小厨房弄点热食吗?”房嬷嬷殷勤得很,就像是热络招待着女婿的岳母般。
“不用忙了。”他说:“我吃过才回来的。”
“那要不老奴着宝儿沏壶茶?”
“不用,我还要去跟我父亲及叔叔们报告船货损耗的事倩。”他话锋一转,“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太太说。”
房嬷嬷一怔,然后怯怯地问:“不、不是什么大事吧?”
“哪来的什么大事?”他嘴角悬着一抹神秘高深的笑意,让人猜不透。
房嬷嬷知道自己的身分不足以过问主子的事情,疑畏地点点头,便转身退出门外。
被他突然抱起的安智熙,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一把揪着他的袖角,“你这是做什么?”
“你是指什么?”他两只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干么突然抱我?我自己有脚,才不用你……”她话没说完,他的脸又凑近,近到她忍不住往后缩,惊疑又羞怯地瞪着他。
他这是什么毛病?干么老是突然把脸凑近,吓谁啊?
“我是怕你脚底受寒,你还不知好歹呢。”
“我不是说要跟你分房,你也答应了不是?”她质问着他。
“我是同意分房,但那跟我来探望你应不抵触。”他说:“丈夫关心妻子,也是天经地义。”
丈夫关心妻子?他是健忘还是怎样?之前她不是已经跟他挑明了,他们从此以后不需要再做一对假面夫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