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你以为同样的事会发生两次吗?第一次是我的疏忽才让你得逞,因为我不会防备自己的族弟,但第二次你都受伤了还不死心,我只好对不起二叔了。”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你是谁?”咕噜噜的血从口鼻溢出,陆东阳面露惊讶。
“我是陆东承。”他也不想杀陆东阳,可是他太心狠手辣,居然找来青衣暗卫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不、不可能,二……哥死了,跟大伯、大哥一样,死在我……我爹和六皇子的联手下……”爹说今后将军府是二房的,他是唯一的嫡子,日后六皇子登基了,所有的辉煌功动都是他的。
“什么?”爹和大哥果真是二叔和六皇子害死的?
“你死了,大家都死了,只有我……我们活着,爹说你们该死,通通去死,什么长房,我们二房才……才是独占鳌头,一个不留,死、死、死……”他吐出的血更多,将他一身的锦服染成鲜血,一滴一滴滴落脚下。
“该死的人是你。”陆东承回手一抽,抽出插在他左胸的长剑。
剑一出,眉心、两颊各插一枝弩箭的陆东阳再也无力站直,他往后一倒,身体抽搐几下,而后不动了。
“他死了?”罗琉玉走过来一看,地上是一大片晕开的鲜红,陆东阳躺在血泊之中,胸口再无起伏。
“是的,死了。”他的手在颤抖。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杀人是这么难过的事,整个胸腔涨得快爆开,疼痛万分,彷佛有人拿刀割着。
他和陆东阳虽然不亲近,但也是打小玩到大的,晨起打拳、书房识字、湖上泛舟,依赖性很重的东阳常跟在他们兄弟身后,即使胆小又爱玩,那也是他们让着的弟弟,可是他却亲手杀死他……
陆东承的心很痛,却不曾后悔,若是陆东阳再一次想杀他至亲至爱的人,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刺向他胸口。
“不是你的错,你用不着愧疚,想想他刚才的话,你爹和兄长都是死于有心人的策划中,连你也是,人家都要你死了,你还要他活吗?”
“我知道,我只是心里难受。”不论谁的亲人死了,都要掉一、两滴眼泪,而他却哭不出来。
罗琉玉没法感同身受,陆东阳对她而言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所以不会因他的死而有所感触。
“别哀悼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趁没人发现他死在暗巷前,我们必须摆脱杀人的嫌疑,不然就算京兆尹大人是我爹的学生,也会将我们缉捕到案。”
他一笑,笑得哀伤,“不会的,京城即将大乱。”
“咦!”杀人不用偿命?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还是得快走,孩子们在庄子上等着,不能让他们等得望眼欲穿。”
城门口很快会布满岗哨,一个一个检查出城的百姓、车队,不让敢与青衣暗卫作对的人逃出京城。
“嗯!”一提起孩子,罗琉玉神色柔和,任由他牵着手往巷子的另一头奔去,远离刀剑威胁处。
第十一章 逃出京城(2)
竹笛声又起,战得正酣的三桐等人收起各自的武器,几个鹞子般轻盈的起落后,消失在某只嘲风兽之后。
后面来的青衣暗卫有一十二名,他们面色阴沉的看着满身是血的同伴,抽剑一刺,再无活口。
“谁?是谁杀了我的儿子、是谁杀了我的东阳?我唯一的嫡子,呜呜……我的儿,怎么能让我送你,不孝子、不孝……儿呀!东阳,爹一定替你报仇,杀了害死你的人,用他的血祭奠你——”
双目血红,愤怒不已的拍打已残的双腿,陷入疯狂的陆建生用撕心裂肺的怒吼朝天狂啸。
白幡打头、纸钱纷飞,穿着丧服的男男女女如长龙排成两列,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如索命的勾魂使者,在哀乐的引导下一步步出了城,缓行,却不见混乱,井然有序,不像送葬队伍,倒似训练有素的军队,脚步稳重而踏实,男的女的,高壮得足以抬起一座山,但事实上也是如此。
金丝楠木棺材内放着已死多日的陆东阳,他已然发紫的面孔上双眼紧闭,再无气息,三个小洞令人怵目惊心。
血债血偿,四个鲜明的血字写在幡上,幡布随风飘扬。
“来了吗?”清冷的女声问着。
“来了。”回答的是嗓音低沉的男声。
“他们真是不死心。”别人要杀她,她不能还手吗?
“虽然东阳不学无术,一无是处,可他是二叔唯一的嫡子,当初他刚出生时,二叔欣喜若狂的高喊他有儿子了。”即使后来多出几名庶子庶女,头一个孩子在爹娘的心中仍是无可取代。
往日情景历历在现,抱着孙子呵呵笑的偏心祖母,慈爱的祖父,面容严肃的父亲和笑着?
看向丈夫的母亲,背着他满院子疯跑的大哥,尖叫着也要人背的东阳……
熟悉的画面转眼成空,如今只剩下苍凉的回忆。
除了偏疼小儿的祖母外,其他人都死了,九泉之下再次重聚,他们也会心疼将军府的支离破碎吧!
他尽力了,真的,却再也拼凑不起完整的家园。
“来了多少人?”看来声势浩大,一身丧服刺眼得叫人想看不见都不行。
“两百名。”
“看起来不止。”绝对超过两百。
“我是指能真正一拚的,其余都是虾兵蟹将,不堪一击的陆家家丁、侍卫,他们常年跟着毫无作为的二叔,早已无父亲当年的悍勇和血性。”被养成一堆废物了。
“六皇子的人?”她看到青衣暗卫,但为数不多。
“嗯!八名青衣暗卫领头,余下是六皇子的府兵。”为防拥兵自重,一座皇子府里只配置五百名府兵。
六皇子还挺看得起他们夫妻俩,一口气派了快半数的人马,虽然他私底下豢养的私兵不止这个数,可敢派出府中的侍卫,可见京城的天已经变了,掌控在六皇子手中。
“是大手笔,用来对付我们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罗琉玉很不屑,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农妇,值得大动干戈吗?
陆东承低声一笑,“我们动了青衣暗卫,还全身而退,六皇子自是大怒,觉得脸面尽失。”
六皇子是好面子的人,从一出生到现今从未受过一丝挫折,在黎贵妃的护佑下一路顺风顺水,与帝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眼看就要是囊中之物,正是意得志满之际。
偏偏他拿不下陆家军的兵权,未残之前的陆建生还有点影响,说服军中将领倒戈,可是他一旦不良于行后,原本允诺他合作的人纷纷转了风向,表示不介入争储,袖手旁观。
而后又在青衣暗卫的保护下,死了个还能唬唬人的陆东阳,这对势头直上的他是一大讽刺,居然杀了人还从容逃逸,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敢在老虎嘴里拔牙的人都该死。
“他的脸面还真大。”她一啐。
“皇子的脸不大敢奢望那个位置吗?”人人想要,却不一定敢踏出那一步,至少他做到了。
罗琉玉面上微带忧色,“三皇子赶得及吗?”
听说在路上了。
“不知道。”
她一叹,“听天由命了。”
“反正有我陪着你,到哪都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两人的手都要紧紧相握,一刻不犹分离。
“是呀!甩不开你只好认命了,一日陆家妇,终身陆家妇。”她终于开口承认是他的妻子,身子轻偎在丈夫的胸前。
“嗯!我的婉娘。”他笑眼弯弯,情意缱绻。
“不过要先把孩子送走,不能让他们处在危险中。”唯有孩子是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年岁都不大。
“嗯!”他赞成。
两人同时看向背着小包袱的儿女,大大的眼儿泪水汪汪。
“娘,我不走,陪着你……”呜!她好害怕,为什么娘不陪她,还让她穿上奇怪的衣服。
“莲姐儿乖,听话,你们先去避一避,一会儿娘就去找你。”她也不舍,可是她也有自己要面对的事。
“真的吗?”莲姐儿眼中蓄泪。
“娘不骗人,编人的是小花猫。”她温柔地拭去女儿眼角的泪,俯身抱了她一下。
“娘要快来,莲姐儿等你。”她抽了抽鼻子,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好。”她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再看着抿着唇、一脸倔强的儿子,“娘将全部的身家都交给你了,要保管好。”
年哥儿重重点头,眼眶泛红。
“在你们衣服、鞋子里缝了油布包着的银票和碎银,若是保不住匣子里的家产就舍弃不要,你带着妹妹去岭南投靠外祖父……”她说着说着,自个儿也哽咽了。
“他会收留我和妹妹吗?”他想跟爹娘在一起,但是他不能任性,还要保护妹妹。
“会。”年前她让人给她爹带了一笔银子过去,据回来的人称过得还不错,岭南总督是祖母的外甥,虽不能和在京城一样风光,但起码衣食无忧,能过起小地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