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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为什么她得承受这样的痛楚?堂堂一个阎王女帝,几千年来竟被自己兄长穷极追杀,到底为什么?

  阎王的黑影化为一只巨爪,正要将她捕获,这时,尖石区后方的忘川突然冲天翻起了一片水柱,黑粼的水如一条黑龙,张大了口,早阎王一步,将她吞没,搭入忘川深处,消逸无踪。

  阎王震惊暴怒,气极嚎吼:“孟婆——!”

  整个地府被吼声震得天摇地动,但忘川却不受景响,一如以往的平静无波,渊远流长,幽黑得无法窥探。

  第16章(1)

  薄敬言惊愕地看着沉睡的长孙无缺,苍白俊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博士,你说孩子……”

  “七周了,没有心跳,可是,胚胎却持续在长大。”高博士盯着仪器,同样惊讶。

  “什么?”戴天祈和薄少春都骇异。

  “这情况太诡异了,我从没见过。”高博士拧紧白眉,虽然跟着薄家太久了,什么奇事都可能发生,但这种事他真的第一次遇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孩子已经……”薄少春抖着手,轻按住长孙无缺尚未突出的腹部。

  自从那天缈生觉醒,又被阎王带走之后,她便从长孙无缺身体中消失,陷入了长长的昏睡,就好像所有的能量全被带走了,只余一丝气息。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彷佛也跟着沉睡,一直毫无动静,让薄家所有人都担心不已。

  “不,孩子还活着。”薄敬言盯着长孙无缺,深思着。

  “真的吗?敬言,你怎么能肯定?”薄少春志忑地看着他。

  “没有心跳,很可能是缈生把孩子的胎魂带走了。”薄敬言忧心地揉着眉峰。

  “什么?”薄少春惊嗯。

  “她痛恨薄家,所以把孩子的魂一起带进地府去了。”戴天祈低叹。

  “那孩子会怎么样?”

  “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已无法揣测,就连她在地府会发生什么事,我也无法掌控。”薄敬言拧紧双眉,胸口像被什么细绑着,又紧又痛。

  他非常自责,因为自私,竟想让缈生回到那黑暗之境,竟以为他可以切断与她的情缘,竟只想留下她的血脉而捨弃她……

  一想到她觉醒后那痛恨心碎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不停撕扯般,无法喘息。

  这是报应,缈生说得没错,他算计了一切,却算不到自己的感情,使尽办法要得到的,却可能赔上更多代价。

  而且,她的觉醒彷佛也唤醒了他前世某种模烟的记忆,他向来冷傲空无的心,原来一直藏着一张尊贵却清丽率真的脸孔。

  花罗女帝,只想再次想起这个名号,他就莫名地心如刀割。

  他们,究竟有过什么样的过去?早已埋藏在久远的时间长河里的,是什么样的爱与恨?

  “那我们要怎么办?无缺和孩子要怎么办?都过了这多天了,没半点动静,我每天都寝食难安。”薄少春焦灼地问。

  对,没有任何动静才教人不安,阎王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吗?

  “我必须去一趟。”他沉下脸说。

  “不行!你现在如此虚弱,魂魄进地府根本是找死。”戴天祈立刻喝止。

  “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缈生的主魂被灭,无缺和孩子必死无疑。”他烦忧地说着,身子顿时一晃。

  薄少春连忙扶住他,急道:“敬言,你冷静点,你的元气和法力流失太多了,去了也可能救不了她啊!”

  “而且这根本是阎王的陷阱,他就等着你去。”戴天祈严正地说。

  “是,我知道,阎王从一开始就在佈局,为的,就是利用缈生除掉我。”他很清楚,阎王真正的目标并非花罗,而是他。

  “就因为薄家除厄师以除鬼为业,阎王就这么恨我们吗?”薄少春不解。

  “应该还有什么原因吧,我所不知道的原因。”他看着昏睡不醒的长孙无缺,沉吟着。

  挟着前世薄少君的记忆转生,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法力护住每一世的记忆,但为何在薄少君之前的事,他几乎全忘了?

  那千年前的过往,和花罗女帝的恩怨,如果真的刻骨铭心,他怎么可能任凭消失?

  正思忖着,房门被打开,随着高博士一起来到薄家的薄乙勤杵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宗主,就算再危险,你也必须走一趟地府。”她抬起皱纹满佈的脸,看着他,一双看似灰漠的眼睡,闪着老而弥坚的精光。

  “长老?”戴天祈愕然。

  “夫人肚里的孩子,将会是个关键,绝对要留住。”

  “孩子?”大家同时看向长孙无缺。

  “宗主,这是你的宿命,注定要承担着薄家的兴亡,所以,这一险关,终究得由你去面对。请记住,你的决定可挽救薄家,也可以毁了薄家。”薄乙勤继续说。

  听出她话中的警告,他一阵凛然。

  “可是长老,敬言他现在这么虚弱,怎么去?一旦去了,要怎么回来?”薄少春非常不安。

  “召唤所有的除厄师们,我们怖阵把宗主送去,并且护住宗主躯体,不受妖鬼侵害。”

  “但这护魂阵只能维持三天,而且一入地府,敬言将只能独力战斗。”戴天祈担心着。

  “为了孩子,终得冒险。”薄乙勤轻轻震了一下拐杖。

  是的,他非去不可,他和渺生的姻缘是他自己订下的,所以,不管前生的因果如何,这一世,他都要想办法保住缈生,将她留在地府,一片漆黑,静得出奇。

  薄散言的生魂往前飘移,在黑暗中凭藉着感觉辨别方位,拨寻着缈生的气息。

  然而,整个沉滞的冥界,完全没有她的踪迹。

  是被阎王囚禁了?还是已经……

  不,她是个饵,他没来,阎王不会轻易杀了她。

  但为何阎王至今都毫无动静?

  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他暗暗揣测着,身形飞快地往阎王殿奔去,决定直接去找阎王。但行经一处眼熟的高墙,他倏地止步,抬头眺望着墙内那高耸的飞擔,心头蓦地一热。

  花罗阎王殿。

  这里是花罗女帝的宫殿。

  一种来自遥远记忆的悸动和刺痛,吸引着他越过高墙,进入了宫殿。

  殿堂巍峨如旧,却已蒙尘崩坏,人去楼空。石阶冷寂,早已淹没在荒烟蔓草间。

  这悲凉的景象,让薄敬言心酸痛楚,脚步迟滞,久久无法走进前殿大厅。

  当年的花罗是何等模样?愈是靠近内殿,脑海深处便依稀仿佛浮出一位身穿牡丹黑纱长衣的女子,她有一双好奇、矜傲又清亮的眼神……

  但他已把她忘却了,岁月流转,几生又几世,他记得的,是忘川畔那个带着生死簿狂奔的小鬼奴,那个总是感谢,总是不贪心,并且深爱着他的女人。

  然而,不论是花罗还是缈生,都是他心里的挚爱,前生欠她的,他会在这一世一併偿还,绝不再轻易放手。

  正悲思之际,四周火光乍现,一股强大阴森之气从地面窜出,阎王狂霸的笑声顿时响遍整个地府。

  “哈哈哈……薄敬言,你终于来了!”

  阎王高大的身影出现,同一时间,一大群鬼差们紧密地将整个花罗阎王殿围住。

  他脸色一欸,冷冷地盯着阎王。“缈生在哪里?”

  “你是指花罗吗?”阎王讥讽。

  “她已不再是花罗,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渺生。”他正色道。

  “哼,花罗也好,缈生也罢,反正,她都快消失了。而你,也一样。”阎王冷哼。

  “看来你真的非常在意薄家,或者,其实是怕我?”他眉锋一挑。

  “太可笑了,我岂会怕你这个除厄法师?”阎王横眼一瞪。

  “如果不怕,何必千年来专找我和薄家的麻烦?”他真的非常纳阅。

  “因为,你们薄家全是祸害,你们害我失去了儿子(注2),没有了继承人,而你……你从几千年前就是个该死的像伙!我看你超不顺眼,更不顺心!”阎王破口大骂。

  “哦,前仇加上旧恨,所以特地处心积虑,用缈生来诱我转生?”他冷笑。

  “哼,原来你知道了?”

  “让我猜猜,我很可能是你的心腹大患,而你偏偏除不掉我的魂魄,唯有让我应天命转生,你就可以利用渺生的主魂来诱惑我。你知道我已发现她的身分,便会倾尽法力将她召唤现身,而当我爱上她,她就成了我的弱点,你就有了消灭我的筹码。”他归纳出这个结论。

  “嘿嘿嘿,太聪明容易早天啊!薄少君。”阎王直唿他的前世名字。

  薄少君这名字让他心中一动,瞬间,前尘往事全都回到他的脑海,那些不满,痛恨,那些遗憾,悲伤,那些填满了薄少君短暂人生的一切,再次涌现。

  但很快的,一张清丽天真的面孔将他内心的怨恨全都掩盖,一种深刻的幸福感有如水墨渲染般,将他整个心浸润、安抚。

  这一世遇见缈生,反而救赎了他的灵魂,所以即使她只是一个饵,能与她结缘,他不后悔。

  “我猜对了,是吧?但,为什么?阎王,为什么你偏偏要对付我?”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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