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赞成。“明儿个就请柴子哥陪我去一趟人市那儿,选几个用的人回来。”
八月初立了秋,满城都飘着桂花香。
昨晚下了点小雨,空气倒是清新得很。
梳洗过后,乐不染加了件撒花褙子,出了二门,柴子已经拿了伞在角门处等着她了。
这不是怕冷不丁的又飘雨吗?他淋湿不要紧,小姐就麻烦了,今天要去的地方可不近。
原来说好是要去人市那儿的,不过昨夜陆三却让人递话过来,说田地那边有了消息,所以,她和柴子便决定先去看田地,至于下人,慢个两天,赶得上学堂开课就成了。
和陆三碰了头,他说这农庄的主人是个大地主,近年无意在某处发现了铁矿,大东朝的矿产都属于朝廷的,他却想先挖了再说,左右还没人知道,可市面上多了这么多来路不明的原铁,不只官府起了疑心,也被没能分到一杯羹的人举报上去,知情不报、侵占国产,完蛋了,随便两个罪名,便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他散尽家产,到处走门路,希望把大事化小,但是小事化无是不可能的,家产能卖的卖,只求全须全尾的脱身,这处农庄便是他变卖的产业之一。
价格上倒也没有要得太离谱,可能为了尽快能拿到银子,三十亩的庄子加上二十顷地,还有庄子后面的一座小山,总共要价一千六百两。
一千六百两,附近没人买得起。
乐不染坐着牛车慢悠悠的绕着田地走,发现地是好地,放眼望去,四边都有沟渠可以用来引水灌溉,掰开稻穗看,结的稻谷还算饱满,眼看着再一两个月就能收割的田地,急着要卖,地主肯定是急得都快吐血了。
乐不染很干脆,看在那些黄澄澄的稻穗分上没砍他半毛钱,地主管家感激到不行,一同去换地契之前,他带着乐不染和柴子在庄子外转转,把庄子内外、田地、小山详详细细的介绍了,还心痛的说,要不是主子遇到这么大的难关,这么好的良田说什么也不会卖的。
乐不染不予置评,无常就是日常,谁都不知道将来会遇到的是什么,而将来,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管事说这里的气候佳,稻米一年有两熟的收成,一亩地有三、四石粮食的出产,已经算是高产。
乐不染倒认为若是能把地养好,再用现代农耕知识改良土质,一畝地的出产还不只这样。
乐不染大概心里有数了,四人一同回到县城衙门,花上小半个时辰,将农庄田地还有一座山都改登记在乐不染的名下,另外庄子还有二十户佃农。
该给陆三的谢金给了,送走了他和地主管事,转头,乐不染雇了牛车,和柴子又去了庄子。
第八章 苦命小姊妹(1)
要去的时候没有知会任何人,没想到一到庄子,庄头却等在堂屋门前了。
原来佃农们知道庄子和田地都换了新东家后很是担心,毕竟,对那些地主来说只是地契换了个人这么简单,可对他们这些靠田地生活的佃农们来讲,田地就是他们的根本、他们的一切,新东家要是有个什么动静,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身为庄头,自然得来看一看,探一探新主子的想法,回去也才好和大家商量应对。
只是,他们还真多想了,乐不染知道所有的田地都是佃出去的,所以她暂时没有要变动的意思。
她告诉看起来一脸老实又晒得黒\黝黝的庄头,“既然这一片田地以前都是由你照看,那就照旧,至于往后会不会加租?我保证五年内都不会加租,但这前提是你们安分勤恳,如果有人偷懒耍滑,从中取巧,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方才庄头看到乐不染是买主的时候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年轻得过头了,这样的孩子,是家里的大人作主给她买的产业吧?
老实讲,他还真的一点信心也没有,担心她没经验,把好好的田地给糟蹋了,但是喝过茶,乐不染便让他带着她与柴子去后山。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沿着乡间小道大致看了下田地,黄澄澄的稻穗已经垂得很低,即将可以收割,基本上只是稻子收成后出产多少的问题,她想先去看后山上有些什么。
庄头发现她不是随便闲逛过去而已,爬上小山腰后,她也不怕脏,蹲下来抓把土,在手指捻揉,问山上多种些什么果树,知道稀疏种了几株梅林,还有野白杏、红桃、黄李,此刻黄李已经过了采收期,但是杏子和红桃正结实系萦的挂在树梢上,金黄杏子表面那抹晕红,还有桃子那香甜多汁的果肉都让人垂涎不已。
她随手摘了颗桃子,擦也不擦就往嘴里放,那香甜的果汁和果肉充盈在口腔里,见柴子和庄头都盯着她看,不好意思了一下。“好吃,你们也摘来尝尝吧。”
庄头有些错愕,以前的地主可吝啬小气了,山上的果子就算成熟掉到地上也不许他们庄子里的孩子捡拾,这位……却让他自己摘来吃?
他小心翼翼的挑拣了一颗,谨慎的捏在手心里,想一会儿可以带回家给孩子们嗜嗜。
乐不染也不知看穿他的心意还是什么的。“庄叔,一会儿你就让几个人把这些果子采收了,收拾后都抬到庄子去。”
庄头点头称是。
乐不染三两下吃完桃子,眼尖的发现除了这些果树,山上还有不少乌柏子树杂在果树之间。
在现代,因为奶奶对植物的热忱,没少听她老人家叨念的,所以山上草药没有她不认识的。
为了确认,她随手往低矮的树丛上一抓,手掌里便是灰灰白白的一小把,咦,还真是这宝贝哩。
“哎呀,我当这是什么,原来是草籽!”庄头和柴子都好奇的凑过来看,看清之后却大失所望。
乐不染却一副捡到宝的神色。“这可是好东西,人家有大名的,叫乌柏子。”
用捣杵将乌柏子仁捣出油来,倒进油灯里再放进两根灯草,便是青油灯,乌柏子榨完油后留下的渣可以用来壅田,是挺好的堆肥。
庄头心里有数,看来待会儿不只要让人来摘果子,这有大名的草籽也得让人打下来才是。
从山上下来,到了池塘边,看见一方池塘,密密麻麻长了许多菱角叶,看过去绿油油一片。
这时候也正是菱角的采收期,但因为产权易主的关系,庄头没敢让人来采收,佃户也叮咛家里的小子不许靠近池塘摘嫩菱角当零嘴吃。
摘菱角要乘坐的不是小舢舨,是木制的大圆桶,又叫菱桶。
一般的采菱人都是匍匍在桶边,把菱角采收在圆桶里。
“小姐就别下去了,池子里都是烂泥巴。”
有过山上的经验,庄头不以为他劝得住这位特立独行的小姐,但是义务上,还是得说上一说,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他可是承担不起。
对乐不染来说,菱角可是好东西,吃法多不说,鲜老生熟皆是美味,尤其生菱角可以当水果吃,煮熟后也可以拿来当作主食。
比如菱角焖饭、菱角烧肉、菱角莲藕粥,都好吃得紧。
她也从善如流,没有坚持非要下池子,到了田埂边,只吩咐庄头在田地边上挖几个漚肥坑,告诉他秋粮收割后拾完穗子,将来翻地翻出来的草根千万别扔,挖出来的草根扔到漚肥坑里,晒成干草再烧成灰,这样的草木灰加上家家户户吃剩的馊水馊食,河塘里的淤积黑泥,全混在一起发酵,二十天左右翻动一次,堆放几个月便能成为地里最好的肥料。
她还说如果庄子上的人家有鸡粪、人肥,碾碎的虾蟹壳末,都可以收过来,放进里头。
最后再加上晒到钙化的动物骨头调配成的黑金肥料,地肥了,种什么都高产量。
她不是农业专家,可她上辈子的姥姥家就有一大片上好的水田,她童年时,每年七、八月总要回姥姥和姥爷家过暑假,等着吃割稻点心,跟着堂弟妹们不玩成个泥小子绝不回家。
对庄头来说,新东家要的草木灰他能理解,他们向来施肥除草时,拔草也是不烧的,等晒干后烧成灰,洒在地里,用来养肥土地。
淤积黑泥,馊水馊食都不是问题,但是东家最后说要鸡粪、人肥,乡里人谁都把鸡粪、人肥当宝,稀释了用来浇地,谁愿意把这拿出来呢?
像是知道他的难处,乐不染看看远处再看看自己脚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把想法告诉了庄头。
庄头最后不可思议的走了。
乐不染摸摸自己的脸,抬头望着柴子。“我怎么觉得他看我的眼光,好像我是疯子似的?”
没想到,柴子也是一张和庄头一模一样的脸。
她跺了下脚。“哎呀,我一会儿说给柴子哥你听,你就不会觉得我乱花钱了。”
家禽的粪便还称斤论两的买了,外人当然会想这不是钱太多还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