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染的声音有些不稳,当时她就觉得烫手,可怎么就是没想到这事上?“你到底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他微微一笑,倾城倾国。“第一次你对我笑的时候。”
忽见她的笑顔,那一抹宁静唤醒沉睡的他,突然就入了心底。
笑,这实在太考验人的记忆力了,大爷你就不能说得立体点,别那么抽象?好吧,她的脑容量就金鱼大小,还是别折腾自己了。
总之,栽就栽了,也只能认了呗。
进了内室,一张雕花百工床,床柱上悬着烟霞绣金彩荷花轻容纱帐子,梳妆台是整套的,
款式别撤新颖,五层高的紫檀木衣柜就有两个,看得出来这几样东西都是因为她而准备的,再靠里面一些的位置用屏风隔开,应该是净室。
说起来她也心酸,这些应该属于女子嫁妆要准备的东西,她爹娘半样也没替她张罗,倒是连彼岸不以为意,暗地里都替她备妥了。
内室还有一张八仙桌、长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窗边位置则有一张罗汉榻和美人榻,窗扇敞开,就能看到庭院的景致。
着着该有的家具都不缺,干净、俐落、亮堂,但是看来看去都是属于她的物品,男人的东西,家庭的味道和人气都没有。
第十五章 高门大户的连家(2)
连彼岸两只胳臂从后头搅住了她,头顶着她的颈窝,呼吸热得她发痒。“需要什么,去库房找,要是没有中意的,慢慢添置就是了。”
“嗯,那过两天我们去逛街采买,我买,你付帐。”
“好,你买,我付帐。”他完全没有异议。
手下又更搂紧了一些,可惜,乐不染痒得直躲,把他的脸拍开了些。“这地方你一年回来几次?看着还很干净。”一点岁月痕迹都没有。
“以前在军营不常回来,后来成了太子的伴读又都宿在宫里,这些年替皇上办差,东奔西跑,一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来一次,是府里留有我爹娘时的旧人,他们如今在我的院子里当差,会过来收拾。”
那倒便利,她本来还想着只带了温家一家陪房,人手怕是不够,有了正经婆婆留下来的人手,省得她还要从头培养新人。
而且,用世仆的好处是知根知底,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也不用特意的教规矩和礼节,但是世仆经的事太多,一个比一个油滑,当家太太要是能力稍弱,就吃不住他们了。
只是既然是婆婆留下来的人,她也不必急着出手收服人,看着办吧。
“那咱们就歇会儿吧,晚上不是还有家宴?”赶了一天的路,她想去泡个热呼呼的热水澡,好好舒缓舒缓。
“家宴去不去不打紧。”男人忽然盯紧了她。
这几天日以继夜的相处下来,乐不染太明白这前奏是什么,刚开荤的男人太生猛了,根本是一头喂不饱的饿狼。
明知道他的意思,乐不染却还是想逗他。“你是他们的家人,去不去不打紧,我可是外人,要是第一次宴会就没到,老太爷还有叔叔婶婶堂弟堂妹们会怎么看我?”
“你不是外人,是我的娘子。”
真是个老实头,乐不染推了他一下。“天还没黑透,你就不能想些正经的?”
男人还是眼也不眨的盯着她。
她偎进他怀里,搂着他腻歪了一下,没有肉先给点汤可以吧,然后道:“你帮我喊日暖进来吧。箱笼都由她管着,一会家宴,我总不能又穿这一身出去,你知道女人梳妆很花时间的。”
这一生,她坚定的确信自己会和这个男人过了,但是心里总想逗逗他,不想随时随地都应他。
他果然去外头把日暖喊了进来,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胡嬷嬷和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
乐不染见那胡嬷嬷年纪不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簪华胜,一件青玉色褙子,俐落又端庄,一看就知道是府里体面的婆子。
中年汉子一身的墨绿袍子,浓眉大眼、面目清隽,留着一撇小胡髭,看来也十分的干练精明。
乐不染猜想这位嬷嬷和汉子,应该都是她那早逝婆母的人。
“大少奶奶,老奴姓胡,人家称老奴一声胡嬷嬷。”
“大少奶奶,老奴姓蔡,人家称老奴蔡管事。”
连彼岸开口道:“胡嬷嬷对府里熟得很,暂时我想由她替你看着内院,外院有任何事都可以交代蔡管事去办。”
连彼岸替两个老人介绍,虽然轻描淡写,但是能让他开口,可见这两人在他的心目中地位不低。
“有劳两位了。”乐不染得体有礼的称谢。
“还有,跟着你来的那个温家小子,就让他跟着蔡管事,过段日子,再交给你用,你那两个丫头就跟着胡嬷嬷学规矩。”这样的小事,连彼岸都替她打算好了。
“一会儿的家宴由奴婢来替您梳妆。”胡嬷嬷说道。
乐不染看了连彼岸一眼,见他颔首,她自然也没意见。“有劳嬷嬷了。”
高门大户,她还真没想到要过这样的曰子,只能说既来之,只好努力适应了。
“少奶奶客气了,那是老奴本分。”
乐不染在绣凳上坐下。
胡嬷嬷看了少爷一眼,她要替少奶奶梳妆,少爷于礼不是该回避吗?
但见连彼岸随手拿了本书,往罗汉榻上一歪,没半点要离去的意思。
这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不愿分开,大少爷这么稀罕少奶奶,这是真的上心了。
只是啊,这府里都是人精,这位少奶奶看着年轻稚嫩,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
不过,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对大少爷的识人之能却坚定不移,她从小看大的孩子,眼光会差到哪里去?
也罢!就先这么着,胡嬷嬷收拢心思,替乐不染卸了钗鐶,散了一头乌黒\如绸缎的长发,拿起象牙梳子梳理了起来。
连老爷子亲口发话,让一家人吃饭,说是家宴,王氏和华氏心里却是明白,这是让家里夂人见儿妇的意思。
老太爷千年难得出来见人一回,平日也不让人去请安,唯独二房长女连锦绣还未出嫁时,能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
多少年了,老太爷总说他在朝堂数十年天天早起,致仕了还要早起让子媳孙辈请安,他才不干!要大家都别麻烦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因此除非连竞诚、连竞晏在朝堂的政治筹谋,尔虞我诈的圈套陷讲中游走,有不解的问题找到彝石堂去,寻常是看不到连老太爷的。
于是今日连老太爷一声令下,尽管还不到饭点,两房却是早早就到了。
王氏今天欢喜,穿了件喜庆顔色的衣服,银盘粉脸上都是欢喜,儿媳童氏款款而立,细步香尘,也是一身的喜庆,王氏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个一心向学的,日前随着邹鲁大儒去魏国游学,一年半载的还回不来,女儿前年嫁给了打小认识的逍遥侯二子,说起来元婴和连家还有那么一份姻亲关系,身边如今就儿媳妇作伴,婆媳俩处得倒是愉快。
连竞晏四口也齐齐到了,华氏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的珠光宝气,珠翠环绕,把门阀大户的气势表现得淋璃尽致,至于连烟岚也不差,云鬓花颜金步摇,年纪不过十六、七,她在打量乐不染的同时,乐不染也在打量连烟岚,她除了五官精致,皮肤还特别好,只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睨着,带着几分的恃宠而骄。
连彼锦则是肖父,眼底自有清风明月,更多的是勋门权贵子弟特有的清高和气势,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轻佻倒也不会令人太讨厌,但也喜欢不起来就是了。
不说连家是怎样的门第,女子嫁进夫家,第一次拜见夫家的人,绝对是能多隆重就往多隆重里奔,可来到厅堂,两房的人才发现这对新人居然很……家常。
连彼岸一身冰蓝色丝绸直裰深衣,上面绣着藻纹,腰际绑着涡纹锦带,发束玉冠,精美绝伦的脸厅上,冰与火矛盾交融的五官,深邃如海的黑眸犹如海面上的繁星,熠熠闪光。
乐不染脸上淡施脂粉,肤如珠光,身上是蜜花色的衫子,金线绣石榴花彩裙的石揺裙,乌黑油亮的发髻上是一柄双鸟徘徊旋飞衔红玛瑙芍药步摇,同一块红玛瑙雕的芍药耳坠子,腰际系的是白玉龙凤纹长宜子孙玉佩,清雅中带着贵气。
那玉佩是被她当成禁步使了。
平日喜欢素雅颜色的乐不染,苗条的身姿居然很恰如其分的撑起了那份奔放的浓烈,行走间便看出那份属于她自己的旺盛生命力和风华。
一屋里人都看呆了,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连烟岚都瞪大了眼,发现自己失态后,脸色发红的别过脸去了。
什么小门小户的寒酸,上不了台面,这是在说谁啊?又或者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子,就一张脸面唬人罢了。
连彼岸只当屋里人是空气,看都不看一眼,可经过王氏身边时,态度明显柔软了不少,他就这样牵着乐不染的手进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