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长公主府的一大早就是这么开始的,父子、母子像仇人,打打闹闹,可又紧密结合在一起,他们心里都有彼此,重过自己本身,只不过不擅于表达,害羞呗。
“媳妇呀!咱们聊咱们的,让他们父子去自相残杀。”整天打来打去的,也没打出只烧鸡来。
“自相残杀?”黎玉笛面露讶色。
“啊!口快,是联络感情,探讨父子情,男人嘛!总是比较羞怯,用肢体表达比说话容易。”赵婕云爽快的一扬手,言行举止像常年混在军营里的老兵痞,一点也不像娇生惯养的皇家公主。
一旁的父子俩已经打起来了,护国长公主府似乎处处是兵器,他们随手一拿就是枪和戟,一早就开始练武切磋。
羞怯?婆婆指的是铁柱般的两人?
嗯,很风趣也很恶趣味。“娘,我们没有其他亲戚要认识吗?”
护国长公主府有点冷清,空空荡荡的,不像皇甫本家,她要送的都准备好了,给长辈的衣服和鞋子,给平辈的绣帕和围脖,晚辈简单些,各自生肖的金锭子、银链子,她事先打听过皇甫本家的成员。
一说到要认亲,赵婕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不好,“认呀!为什么不认,让你瞧瞧人能多不要脸,没有最,只有更下贱的嘴脸。”
“咦!”评价这般差?
听婆婆一说,跃跃一试的黎玉笛反而有了期待,她还有很多新毒没试用过,如果那群人的战斗力都是她亲祖母等级的,那就有趣了,要人命不致于,至少弄个半生不死,让婆婆开心。
“走了,认亲去,别再打了。”
赵婕云一喊,两父子同时停手,露出别人往他们胸口插刀的表情,若非必要,他们不愿到永乐侯府。
永乐、永乐,这是一个讽剌,赵婕云故意让皇上弟弟赐的,原本是长寿伯府,因有子弟尚主而受封。
等真到了地方后,大开眼界的黎玉笛才知道长公主想死的神情是什么意思,这是街坊邻居都来了吗?光是站在门口迎接的小萝卜头就有近百名,还不包括大一点的。
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少年,见了长公主府一行人的眼神彷佛瞧见一块大金山走来,个个两眼发亮,贼精贼精的流口涎。
极品呀!全是极品,能一口气聚集这么多也不容易,他们是把能叫的人都叫来了吧!五大亲、六大戚,见者有分。
黎玉笛低声向身边的丫头喜儿吩咐一声,喜儿赶紧和已经成为丫头的武婢说上几句话,暗卫出身的她忽地不见,再出现时手上已捧着两个匣子,一装金饼子,一装小银鱼。
第一回上门总要给点见面礼,礼多人不怪。
但是诚如婆婆说的,极品只有更,没有最,她家祖母应该来瞧瞧,一定拍马都追不上,这些人的嘴脸呀……唉,一言难尽!
“哎呀!长公主,你就带这点东西来呀?一年难得回来几回,好歹也让我们长长眼。”
手捧一年只能织十尺的黄金缭绫一匹,贪得无厌的大夫人还盯着长公主腕上掐丝镶宝石龙凤镯。
“够你们嚼用了,你知道你手里的缭绫值万金吗?是番邦进贡的贡品,有钱还买不到。”欢喜吧!我耍你们玩的。
这才叫欺负人,赵婕云对这家人的厌恶到了极点。
刚说到值万金时,所有人的眼睛都露出贪婪神色,想着一万两金子有多少银子,足以花上一年了,全府。
可是一提及“贡品”二字,马上就蔫了,宫中出来的只能裁成衣服自穿,若敢擅自买卖是对皇家不敬,皇上穿的你也敢卖?找死!这是要下大牢的,没得说情。
所以那一瞬间的激动如昙花一现,转眼间化为灰烬。
“弟弟呀!你也太小气了,人家媳妇都送金送银,你起码送箱南珠给你的侄女们镶朵珠花戴,要不粉珍珠也好,用不完还能磨粉敷面,听说珍珠粉可精致了,回头让你的脂粉铺子送个百八十盒来,我也好让我娘家的娘抹抹。”
一口气百八十盒,她还真开得了口,一名四品小辟的女儿也敢开口向长公主讨要东西,她多大的脸面呀!
可咱们这位大夫人脸皮之厚已无法丈量,连堂堂的护国长公主在她眼中和一般妯娌无异,对之从无一丝敬意。
“成呀!南珠一箱一万三千两,自己人算你便宜点,去掉三千两拿个整数。珍珠粉售价一盒一百两,我给你打个折算八十两,你银子送来我就给。”买卖公道。
“赵婕云,你敢要我的银子——”大夫人瞿氏怒喊。
赵婕云冷冷一笑。“瞿若莹,你给我记住一件事,先君臣、后父子,对你而言,我是君,你是臣,行家礼前先行国礼,下次再连名带姓喊我,别怪我以冒犯皇家为由将你送进大理寺。”
皇家公主就是狂。
“你……”她气极了,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之后赵婕云找了个空档,开始跟黎玉笛悄悄讲起皇甫铁行的家事。
老永乐侯有三嫡二庶共五个儿子,女儿七名,各自婚配后又生下三到七名不等的孩子,光是这些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加在一起就有六十几名,有时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皇甫铁行排行第三,他是嫡出,但不是老永乐侯夫人的亲生子,其中还有一段令人鼻酸的故事。
“肩挑两房?”听到这里,黎玉笛感到有意思。
“嗯,老永乐侯还有一位兄弟,早年上战场没有回来,只有座衣冠冢,族里要过继一子给他以免死后无人祭祠,可是老永乐侯怕被分走一半家产,便提出再娶一房妻生子承继。”
那个可怜的女人叫房氏,是皇甫家的远房亲戚,一个爹死母亡的孤女,她在生下皇甫铁行未久就被老永乐侯夫人害死,皇甫铁行名义上是喊亲爹为伯父。
他是被过继出去的,虽是老永乐侯的儿子却不能喊爹。
“你公爹是个无人扶持的,他想出头唯有投身军旅一途,因此他入了军营,从小兵做起……”
等打出功绩,在沙场有了“浑不吝”的名号,眼看着前途无量,老永乐侯又想认回儿子好沾光。
“……尚主之后,老永乐侯府的人一瞧有利可图,问也不问就把过继出去的儿子又迁回自己房,大言不惭地说心疼儿子叫别人爹,要一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
看到长公主呸了一声,一直故作伏低做小、谨小慎微小媳妇模样的黎玉笛忽然想笑,长公主也挺可怜的。
“想笑就笑吧,娘也不拦你,永乐侯府就是个笑话,当时一得知你公爹又成大房子孙时,我和你公爹都快气死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还跟我们索要一年十万两的孝敬银子,说为人子女者当孝顺父母……”
孝字当前,为了不让丈夫被冠上“不孝”的污名,她气归气,还是送上一万两银子当养老金,每年的年节、节庆送上衣服,鞋子,吃食等节礼,表示不忘本,该做的都做了。
可是他们还不满意,不时上长公主府打秋风,还四下打听两人名下的铺子,三天两头上门拿东西不给银子,还把掌柜的给打伤了,甚至擅闯皇家庄园想强占林园。
“娘,耗子多了踩死便是,何必跟他们动怒,咱们是人,不跟鼠辈计较。”畜生嘛!适合宰杀,不用当人看。
“欸!说得好,娘就中意你这性子,跟娘像,爽快,不扭捏!你那两匣子金银俗物还有吗?”她看见她命人取了两匣子金饼银鱼,真是有心了,没给他们丢脸,大气。
黎玉笛失笑。“连匣子都被抢了,镶珠贝的,百八十两一个,也值钱。”
一说到值钱,两婆媳会意一笑,和银子有关的,永乐侯府的人都不放过,烫过的死猪还要刮一层毛呢!
她们在这边面对一群穷凶恶极的剥皮客,人人都处心机虑地想挖一点好处,女人的战斗力不容小愿,个个剽焊。
那头的皇甫铁行父子也不好过,被老、中、青三代的男人团团围住,有人哭穷,有人要求帮忙安插官位,有人更厚颜无耻想跟两人进军营,直言从将军做起就好。
当这一家人从永乐侯府出来,模样是十分狼狈的,他们身上金呀银的,值钱的配饰都没了,连衣服都被拉皱了。
“下次穿盔甲吧,看他们怎么剥。”
黎玉笛的话获得其他人的赞同,把头一点,“劫后余生”的他们都呼了一口气,露出下次再也不来的神情。
第十二章 尘埃落定喜当爹(1)
“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
“听说凤瑶郡主她……”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吗?疼女如命的长亭王盛怒不已,要求全城拘捕。”
“呿!他谁呀?不过是个王爷罢了,也敢摆出君临天下的谱儿,让五城兵马司、京兆尹全听他的命令,还限期三日内破案,否则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呀!真是个不讲理的主儿,皇上都被他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乱不要脸的,听说天天上金銮殿哭,一日不交出凶手他就哭,还把先帝挂在嘴边,说先帝托梦了,言子孙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