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了吗?有五进宅子不住,去住什么三进小院子,我们这么多人可住得下。”陆敬之嘲笑妻子机关算尽,她那点心思他还看不透就枉为夫妻了。
“可……咱们为什么有这间宅子,为何我毫无所知?这儿是小官员住的,我们应该去侯府……”在丈夫嘲弄的眼神下,她理直气壮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她的确是为了自己着想,没问过丈夫的想法,三进院子确实不大,正堂和主屋占了一进,自是她和丈夫的居处,丫头、婆子住下人房,两人的起居也有人服侍。
一进有三座小院,两座大的住嫡子,小的那个给庶子,各自的小厮、仆奴算进去也够住了。
另一进同样是三座小院,刚好是三个姨娘的院子,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住。
这样一来,丈夫就不好进姨娘的屋子,尤其是顾九娘,有女儿在,两人好意思同榻而眠吗,最后也只能回到主屋。
而她的女儿则安排在她院子旁的摘月阁,虽在三进院内却是独立小阁,院子里有假山、小桥流水,小桥下是养莲的池塘,三、五条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旁边有道小门直通侯府内院,方便表姊妹往来,连络感情,她也能通过此门和娘家人见面,两家成一家。
“我就是小官员。”她还指望他官居一品吗?
“老爷……”谢皎月真的有点心慌了,明明回京对她最有利,可是她却觉得渐渐失去对府中大权的掌控。
身为主母居然不知府里添了进项,五进宅子不是小事,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而言,银子的多寡不算个事儿,而是买不买得到,除了贬官或外放,否则少有五进宅子出售。
虽然她已经很多年未曾回京,但她多少知晓朱雀大街附近的房价、地价,要买下这宅子没七八万两银子是拿不下的,他哪来这么多银两。
“别惦记侯府那边,你要想回娘家尽管去,我不会留你,住上一年半载也没人催你,不过我不是赘婿,你想仗着平远侯府的势来压我,咱们夫妻也做到头了。”他不再是当年的小进士,由着谢家人拿捏。
她一听,心更慌了,好像娘家人成了拖累。“我……我不是怕进京没个落脚处嘛!才求我娘给我们挪个地方暂时住下,等你户部的事儿稳了再往外琢磨合适的宅子,我也是为了一家人着想。”
“但你问过我了没?”夫妻是一体的,虽然他从未喜欢过她,但该有的体面他还是会给她,可她是怎么对他的?
“这……”她面上一讪。
“如果你问过我,我会告诉你在接到圣旨的第二日已派人先行上京,购得朱雀大街五进宅子一间,里面都叫人整理好了,只要人到了就能住进去。”可是她一向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没想过别人要不要。
谢皎月顿感难堪,被打脸打得啪啪响。
“好了,把行李都卸下来,各房归各房的,一进、二进是外院,少爷们自行去挑院子,三进是主院,我的书房设在那里,四进、五进院归后院,你们知道该怎么做。”陆敬之往三个台阶上站,站在朱漆铜环大门口,面向一干老少喊话。
“知道,老爷。”
“听见了,爹。”
妻妾、儿女、婢仆齐声一应。
接下来最忙碌的是搬东西,几十辆马车陆陆续续将运载之物搬下来,先放在一进的大院子里,等一会搬完了再送到各自的院子里,以免手忙脚乱出了差错。
几个少爷坐不住,一个个跳下马车往宅子内跑,想先去挑自己喜欢的屋子,他们和谢皎月不同,只想住在自家的宅子,而不是像打秋风的穷亲戚,一家人苦哈哈的挤在狭窄的地方,出入还要看人脸色。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别人的地方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住一时做客还能忍受,若是长期待着,是人也会别扭,感觉低人一等,在主家面前抬不起头做人。
不过几个姨娘、姑娘倒是待在车内,下人们来来去去的搬运难免有碰撞,要是不小心硌到了、伤到了,那才是欲哭无泪,女人家都爱美,谁希望手或脚多个丑疤。
而且东西尚未归置,下了车到后院想泡个茶也找不到茶叶,反而更堵心,还不如在车里吃点糕点,闲谈二、三事。
又过了一会,空马车拉走了,看到布置得差不多的陆敬之从宅子里出来,他向女眷的马车走过去,在经过谢皎月母女那一辆时略微停顿了一下,瞧见丈夫身影的谢皎月心中一喜,正想下车,谁知他大步越过她,停在顾九娘坐的马车前,小心翼翼的搀扶她落地。
见状的谢皎月气得脸黑了一半,啪地朝扶着她的丫头赏一巴掌,像是打给顾九娘看,借题发挥。
不过没人理会她,除了和她一样黑着脸的陆青黛。
“啊!”谁拉她。
正想跟着娘亲进门的陆青瑄忽地一顿,脚下似有什么绊住,她低头一看,竟是一条细如发丝的蚕丝。
这一迟疑,她竟落在最后头,连丫头都进去了她还在门外,有些着恼地往后看。“三闲表哥,你想干什么?”她娇嗔地一瞪眼。
蒋三闲露齿一笑。“想和你说说话。”
“有什么话那么急,不能等安置好再说,你要害我跌倒了,我跟你没完。”她气呼呼地生着气,小脚跺了两下。
“这给你,我在车上刻的,你那两个丫头不怎么牢靠,改天我送一个给你。至少是个机伶的,不会被收买。
“玉钗?”看着往手心塞的钗子,上面刻着并蒂莲,莲瓣栩栩如生,彷佛有滴露珠正要往下滑落。
“给你的定情物。”他笑若朝阳,隐隐含着柔情万千,一丝丝、一缕缕,藉着羊脂白玉钗子由她的手心沁入心间。
粉颊一染霞色,羞中带喜。“你哪来的玉石?”
两人走得极慢,一前一后拉开一臂之距,缓缓走进宅子,一股月季的香气迎面而来,使人心情都愉快了。
“上山拾得。”他钻入数十里长的坑洞,被蛇咬、被虫叮,被吸血蝙蝠追得无路可逃,跳入丈深的地底冰湖。
“上山?”拾柴吗?
“习武。”
“嗄!”习武?
“重生后我觉得欠缺武技防身,不论是为你或是为我自己,我必须立于不败之地。”他没有忘了重生前几次危在旦夕的刺杀,几乎丧命。“所以我拜了四喜老人为师。”
“什么,四喜老人?”外传已有百岁高龄的隐世高人……
蒋三闲呵呵一笑。“一个要人哄着的老顽童。”
“我也想学武……”飞来飞去多神气。
“乖,我保护你就好。”他顺手又往她头上一揉。
陆青瑄不豫的嗔目一瞪。
“二小姐,你吓死奴婢了,奴婢一转身没瞧见你,还以为把你给弄丢了。”气喘吁吁的若儿一脸急色跑出来,都快哭了。
“没事,瞧你急的,我看那花儿开得好,想移两株到咱们院子……”她眨了眨眼,笑得好不开心。
陆青瑄边说边和若儿进门,丢下蒋三闲在后面不予理会。
第八章 蒋右相认亲(1)
“什么,你要报考春闱?”
二月二龙抬头从州府出城,走了半个月才到京城,安置又花了两、三天功夫,等正式开府宴客,日子也进入三月,赶考的学子们陆陆续续到来,大街小巷满是一身儒服的学子,一边捧书一边与学子交流。
身为户部侍郎的陆敬之也不清闲,他要审核科考的开支,与礼部官员共同负责此次的科举,他就是负责给银子的人,左相出题、右相监考。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寄居府中、才考上举人没几个月的未来女婿居然要接着考春闱,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看得他既怀疑又有几分欣慰。
十七岁的儿郎,这合适吗?
他认为要再过三年,沉淀一下,多看点书,找个名师指点指点,太过年少容易心浮气躁,也定不下性子。
只是陆敬之并不晓得蒋三闲已是活过一世的人,本身便是受人敬仰的名师,他连着三次都是出考题的人,每一次都难倒不少考生,精心挑选出最适合为官的士子。
重生前,他的确是三年后才考上的状元,那时监考的是左相皇甫世清,他一眼就认出与父亲有七分相似的蒋三闲,故意将他的号房安排在臭号,他一出考场就晕了,被府里小厮抬回来,昏睡了三天才醒来。
因为有人故意为之,后来又有某些人戏称他是“臭号状元”。
这个名号跟了他几年,直到新帝上位。
“是的,姨父,我想试试水温。”他的意思是考考看,上不上无所谓,就是试个手,感受考场的氛围。
“你有十足的把握吗?”要是考个同进士就得不偿失了。同进士如同如夫人,是上不了台面的。
“要么不上,要么一甲,绝不会令姨父丢脸。”取决于他自己,以他的文笔怕是十年内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