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十万火急送回卫京,官家本就因为雍寿一事受刺激,心疾发作,缺了十几天的早朝,听到这消息,直接砸了所有的折子干脆称病不起。
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倒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索性把一摊子国事全推到了雍澜身上。
雍澜也不推托,他把诸大臣、沈瑛和沈云骧叫来,共商治水国策。
“爹,这等大事怎么会叫上我?”被点名,沈云骧有些忐忑和不解。
“爹也不明白,但去了殿前只要带上耳朵就是了,少言多听。”沈瑛也不明白雍王为什么要叫上大儿子,但他以为这是个好机会。
大郎现在只是个举子,虽然重新又拜在徐大儒门下,但这两项不可能让他踏入朝堂,但是见征知着,也就是说,大郎要想再进一步,这就是个大好的机会。
知道军中看战绩,文臣看家世、门第和心计,能得到和朝中大臣混个脸熟的机会并不容易,人脉可是大郎将来在朝中攸关重要的一环。
雍王给了大郎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
议事殿中,群臣齐聚,对于治水一事意见纷纷,雍澜拢着手,也不表示意见,只听着众臣的意见,意见很多很杂,却没一条可用,出一张嘴,大概就是这些文臣最能干的事了,沈云骧也没管沈瑛顾不顾得上他,默默站在角落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惧色,没有人问他,他也不搭一句话,表现波澜不惊、镇定自若。
这样的大将之风,诸大臣皆暗自投以赞赏眼光,就连沈瑛自己也没想到儿子的表现这么不俗。
而治水一事,一殿重臣从卯时一直商讨到亥时初都没能拍板定案。
雍澜的目光最后转到了沈云骧身上,在朝堂上只有君臣,就连父子也要站一边去,即便沈云骧是他的大舅子,在公务面前仍旧得分上下的。
“沈云骧,本王曾看过一篇策论,叫〈治水十论述〉,对治水方面的防洪、排水、灌溉、除涝、河运、围田……都做了十分详尽的解说,本王听说那篇策论是你写的?”
他当时对那篇策论惊为天人,四处打探,最后得知写这篇策论的不是别人,就是沈云骧。
他已向本人求证过,现在不过是想证实沈云骧是有资格站在大殿上和群臣并肩的。
“这是举子应试时考的六经策论其中的一篇。”沈云骧对答如流。
这回治水不利,情势严峻,雍澜以为内举不避亲,便吩咐沈云骧随着沈瑛进宫,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方才听了许多大臣们的意见,对于治水一事,可有什么补充的意见?”
沈云骧拱手道:“草民的想法是灌排结合,治水与治田结合,也就是围修、筑堤、护田、浚河、排涝,置闸门控制围水范围,来解决蓄水、泻水、挡潮、排涝的矛盾,然后做一次大规模的整治。”
一直以来,吴淞江水道排洪逐渐困难,排水不畅就成为整个江南地区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便需要一步步的来。
“继续说。”对这位大舅兄,雍澜的脸上多了赞许之色。
“另外,草民以为可以发动民工除杂草、疏淤泥,并用淤泥堆稹成堤,江南水患,才有可能一劳永逸。”
朝中大臣鸦雀无声,只有一个共同的心声——那得花多少银子?还有,谁能担这责任?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
“沈丞相以为如何?”雍澜把球丢给了沈瑛。
大卫朝三司嫌理财政,三司的长官被三司使称为计相,既然是关于银子的问题,问沈瑛就对了,只要他点头,其他人的意见大致上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然花费甚钜,也不是不可行……”沈瑛沉吟,给了中肯的评语。
“既然沈相也认为可行,治水如救人,沈云骧,本王让你明日把章程呈上来,可行?”
没有人知道雍澜急着想回家了,这时辰,他的嬛嬛该上床了,他得赶快回家陪睡。
上回他毒发没有陪睡,害得来找他的嬛嬛动了胎气,这种事,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还有,他得让母后去劝劝父皇,病别装太久,老是要他帮着处理国事,那他的家事呢?
没有先安内如何攘外,对吧?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上门来(2)
雍澜在朝堂上处理国事,深居内宅的沈琅嬛也没得闲,一早听完了各处管事们回禀,喝了口蜜枣茶,挪动了谈不上舒适的大腿,又有大管事过来报告,与王府有往来的宁、秋二府分别有红、白事,这些人情往来,沈琅嬛看着与王府的交情亲近远疏,让千儿看着给礼。
她之前把整个王府的庞大花园分成数区,交给管事们承包管理,省下了每年花钱打理花园的银子,又因为允许管事们除了供应王府所需的部分以外,能自由种植花卉水果及蔬菜,收成后可以卖给王府厨房或是卖到外头,增加一笔可观的收入,厨房也能省下部分开支,浮报的情形顿时少了许多,可以说一举数得。
奇嬷嬷对这位主子是完全服了,她主动替沈琅嬛担起家务和出谋筹划的工作,见沈琅嬛没有反对,也会告诉她大家大族的风俗礼仪,乃至皇宫各家族的许多秘辛,还有怎么辨别古董字画、珍宝还有衣料,更让她记了一番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总之,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加上官场讲究阔气排场,从寒食清明到端午重阳,从弥月寿庆到红白喜事,从士子应酬到亲朋往来,一年到头有办不完的宴会,身为王府的主母,对于这些怎么能不了解?
这些门道沈琅嬛以前当太子妃的时候,有些听过有些没有,她越听越觉得不容易,单单背一份京里勋贵世家的关系名单,就记得她头昏脑胀,简直要老命!
但是,她并没有打算把自己将来的人生都投注在管家上,所以她重用了奇嬷嬷。
君王治国脱不出良臣辅助,需要左膀右臂,治家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以前行有余力的管家活,眼看着生产日期越发接近,沈琅嬛却越发的倦怠,吩咐完这些,她就把琐碎的日常小事交给了千儿和奇嬷嬷,打算进屋歇息去。
其实,雍澜早就不让她管这些家务了,但是闲着啊,总不能叫她真的每天吃饱睡睡饱吃,老实讲,这种日子偶尔过过觉得不错,要是每天都这样养猪,她可能会先崩溃。
她刚从议事厅出来,日出就迟疑的拿了张帖子进来交给百儿。
“不是吩咐过了,王妃的身子重,这段期间不见客了吗?你怎么还接帖子,你不要命了?”她把日出当弟弟看,言语间便多了份不拘束的亲昵。
“那位夫人,说她是王妃的妹妹,知道王妃快临产了,刻意来探望的。”人家都说了是王妃的妹妹,要是不让见,好像不是那么妥当,所以他让人在待客厅稍待,赶紧进来请示了。
这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事,人都到门口才递帖子,这是逼着主人家非见不可!百儿心里嘀咕,她知道自家姑娘和沈仙姊妹不对盘,如今各自安好,又来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把事禀给了沈琅嬛。
沈琅嬛看着那描金绘银的帖子,上头是忠懿侯府的徽记。“沈绾,她来做什么?”
“王妃,不如不见,那种人一来肯定没好事。”百儿一提到沈绾就没好气。
自从身子越发沉重,王府也事多,除了嫡亲兄姊的事,沈琅嬛其实不大打听沈家其他人的状况,只知道沈仙不顾家人反对,坚持要到圈禁地去陪雍寿,外人看来是情深,沈琅嬛却明白那是因为沈仙怀有雍寿的种。
她去信问了沈素心她的婚事如何,因为雍寿被废,原本说好的婚事官家表示都不作数,可各自婚嫁,她这姊姊倒是心大,反正她证明了她比得过别人、嫁得了太子,是太子没用娶不了她,她没沈仙那些小九九,用以前沈琅嬛劝过她的那些话回了信,总之就是——她是相府嫡女、雍王妃亲姊,以后还会嫁得差?大不了风头上先等等,过两年再嫁也不算太晚。
沈琅嬛收到回信的时候笑了,凤姨娘是没把沈素心教好,但幸好沈素心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不是个太纠结的人。
至于风姨娘,沈瑛与她的感情日渐稀薄,她还真不知道剩下两个不成器儿子的她会有什么将来。
说起来最最不关她的事的,就是嫁入忠懿侯府又莫名找上门的沈绾了,真是特别会来事。
“与她同行的还有个小娘子。”日出又说。
“让她们进来吧,我倒想知道沈绾想做什么?”不管是什么,她从来没怕过事,难道沈绾还会吃了她不成?
“王妃,奴婢斗胆说上一句,无论四娘子说什么,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您现在是孕妇。”百儿又拿出她管家婆的身分,只是这回管到主子身上来就是了。
沈琅嬛拍拍百儿的手。“她还有什么能叫我生气的,我没想要自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