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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会被你这逆子气死!”

  眼见步孤城挨了打,钱氏心里十分解气,见缝插针,对着步轩一通安慰,痛心疾首呜咽哭道:“都怪妾身不好,全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嫁给王爷,夺了您对如霜姊姊的爱,城儿不满意我这母亲,就连窈姐儿也不待见我,可妾身能么办,妾身爱惨了王爷,也将他兄妹一视同仁,好不容易将他俩拉拔长大,想不到却是养了两只白眼狼!”

  事已至此,还不忘要扮小白花,但楚楚可怜这招对均王爷来说就是屡试不爽,方才对儿子的狠戾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拉着钱氏的手温言的安慰着,两人深情款款说着话,彷佛步孤城才是那个恶人。

  钱氏抹干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娇滴滴的对着步轩柔笑,偏过头,朝着步孤城一副儿子不争气,惹得母亲万分心碎的神情,“城儿,你对母亲有任何的不满都可以冲着我来,但请旨将你爹降级,还要收回王府一事,实在是太乱来了,你也想想咱们府中两百多号人,这下该如何安置?再说罚了你爹一年的俸禄,咱们可都要喝西北风了呀,无论如何,这祸你闯的,你得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钱氏心里急得直跳脚。

  她虽说是继王妃,好歹也是一府的当家主母,不论是公中花销还是私人开支,因为有步孤城这个冤大头,向来走的都是他的帐,她和儿子们就是坐享其成习惯的,如今天大的祸事掉到头上,她对朝堂政治虽然不敏感,却也知道王爷从一字王眨成了二字王,以前的好处譬如俸金、禄米、封地,绝不会剩下多少,别说像以前那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了,收入或许还不够他们母子几次大手大脚的花销,往后怕是要束起腰带来过日子了。

  步孤城闻言却是满脸冷诮。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不管那恩是不是你想要的,上头赐下来,也只能受下谢恩,妄想与君上讨价还价,把圣旨当什么了?

  “你没有半句辩解的话要说?”步轩在大怒之后忽然想起这儿子并不是行事莽撞,不知轻重的人,要是老二、老三还有可能做这种没脑的事,也就是说有谁碰触到了大儿子的底限?

  他虽然贵为王爷,可在皇上面前早就说不上话了,这些年均王府还能这般风光,靠的就是老大的军功和皇帝的爱重。

  他忽然有了从头凉到脚板的不好预感。

  步孤城抱拳往皇宫的方向一揖。“陛下的旨意要是能朝令夕改还称圣旨吗?父亲对我的作为不满之前,可以先问问母亲她对我和妹妹这对前妻子女做了多少好事,再发火吧。”

  步轩将目光投向妻子,却见她先是有些呐呐,接着腰杆一挺,花言巧语的开始推卸责任,以她惯用的技俩指桑骂槐,责怪步孤城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又泪眼蒙胧的自怨自艾,试图要倒打步孤城一把……

  步孤城环顾这两个他所谓的家人,眼眸里是一片淡漠。“你做了什么好事,不用我在这里重复,我今日所为,已经是看在两个弟弟的分上,”他长指一伸,冷若冰霜的道:“没要你的命已经是宽厚。”

  步孤城气势凛然,钱氏一来心里有鬼,二来心里还是有鬼,她被步孤城那种“你干了什么好事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说穿”的神情给骇得腿软,便想往步轩身上跌过去,可惜每次都能得逞的招数,这次却未能如愿,要不是婆子反应快扶了她一把,这下就糗大了。

  步轩目光灼灼的盯着步孤城,“你说!”

  步孤城一径冷笑。

  钱氏心中惊疑,这才意识到莫非事情暴露了?

  她把丝帕捏得死紧。不可能,那件事她做得非常隐密,消息送回来也说他们的确绑走了那丫头。

  这臭贱种一定是在诈她,她不能自乱阵脚,对,一定是这样!

  步轩在感情上仍是相信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他几步来到步孤城面前,“你无凭无据,、这般抹黑对你一片苦心的母亲,实在是大不敬!”钱氏是他自己看上的女子,他相信她的人。

  “我说了什么吗?父亲何必这么紧张。”步孤城忽然觉得厌倦极了,厌倦和这样的家人纠缠,厌倦这里的一切,他整颗心都凉透了。

  “天字号,把人带过来,别忘了画了押的口供证词。”他最后看了步轩一眼,满眼的心灰意冷。

  “父亲,有了新人忘旧人,身为儿子的我不怪你,可是,原本我心目中那么明辨是非、威武勇猛的父亲,也随着娘亲的过世忘了你还有我和妹妹这双儿女了吗?”

  身为父亲的人,只要多看他们一眼就会知道他们受到了什样的待遇,但是没有,他装聋作哑,只为了维持王府表面上可笑的平静与和谐。

  父亲想要的平静,他给了他,从此,大将军府与中山王府便是两家人,再无关联。

  “你这不肖子给本王站住!”步轩咆哮。

  步孤城的脚步停都不停一下。

  这些人、这些事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大步流星的离开正厅,跨出大门,小厮替他牵来坐骑,他跨上马儿,雪骢马仰天发出一声嘶鸣,如疾风般飞驰出去,炎热的日光从后面射过来,笼罩金光的一人一马看似风光无限,却又显得无比凄清。

  第十章 首次的被了解(2)

  步孤城不知道自己恣意纵横的奔驰了多久,东城望先门、崇明门,再穿过无数的街坊。

  他能上哪去?哪里是他可以喘息安歇的地方?

  行人只看见一匹毛色青白相间的骏驹风驰电掣,自长街上一掠而过,它一直跑到东城温家门前,威风凛凛地转了个圈,昂首嘶鸣,听到动静的温家门子出来一看,却只见一匹无人乘骑的玉花骢正大口的嚼着他们家石墩前的嫩草。

  此时的温宁宁正就着浣花的手在喝药,药汁一入口,苦得她眉头和小脸都皱成一团。

  冷不丁,一只大手覆上她的额。“敢情好,这是退烧了?”

  靠在迎枕上的温宁宁一下没回过神来,愣愣的用苦瓜脸瞧着那只手的主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小碟蜜饯来到她面前,“瞧你喝个药苦成这样,这是伽罗斋出了名的陈皮咸金枣,你吃上一颗甜甜嘴。”

  温宁宁看着那金黄、金黄的陈皮赃金枣,乖乖的张了嘴,一入喉,果然生津止苦,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我是被贼人砍了一刀,看起来不好,怎么你的样子看起来也像被人砍了一刀?”

  向来干净整洁的人,下巴的青髭没刮,眼下还带着想掩饰却掩饰不了的疲惫,这人是都不睡觉的吗?还是心里有事?

  她把碟子接过去,放在被褥上,一粒粒拣着吃,眼角余光却没漏掉步孤城蹙起的眉峰。

  这人以前就冷,这会儿根本就是个移动的大冰窖,谁看谁躲,难怪她屋里的几个丫头一看见他来,全都躲个精光了。

  “不是不让你吃,吃多了,要是克化了药效就不好了。”步孤城见她小脸上除了少些血色,眼睛亮晶晶的,不知为什么看着心里就敞亮了些。

  “你一个大男人还懂这些?”这陈皮咸金枣真好吃,要能配上咸甜的霜瓜子就更妙了。

  “我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什么都得懂上一些,就算不懂的也要设法弄明白。”

  相依为命,听起来很是辛苦的味道。“说到令妹,她可还好?堂堂一个郡主怎么会让那些贼人给拐了?拐带郡主,是嫌命不够长还是脑袋叫驴子给踢了?再说王府的护卫小厮丫鬟婆子都躺着领工钱不干活的吗?居然就让几个贼人把人给掳了?”随便想想都是破绽啊。

  步孤城露出温宁宁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苦涩。“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府里当家作主的是我继母。”

  “哦……”温宁宁哦了好长的音,“我懂。”

  权贵世家后宅的肮脏事从来没少过,身分地位越高的人家只会更惨烈,何况她前世还曾嫁入均王府。

  “你所谓的‘懂’是什么意思?”他笑问,只是眼光黯淡。

  一个被兄嫂捧在手掌心上的人儿能明白什么?接着他便看进了温宁宁温柔又充满真挚的水眸里。

  是的,原本的温宁宁应该不懂才对,但是上辈子的叶曼曼却是非常明白,那种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非拔除而后快的人和态度,掩盖在算计、自私自利面具下所谓的家人,会让人觉得非常空虚,有时候空虚得都想死掉。

  可是你又死不了,不得不活在那样的氛围里,日曰谨小慎微,恐怕行差踏错,被人抓到小辫子,又得来莫须有的罪名和惩处,那种委屈和愤怒,无处可说,无处可逃。

  温宁宁紧紧的看着他,手里下意识的理着衣襟,“你知道叶家大姑娘吧?她亲娘早逝,是后母当的家,她从小到大吃的苦头、受的委屈,想必不会比你少,差别在于你是男子,你在外头可以海阔天空,到处任你遨游,可她一个姑娘屈居内宅,连要出个门,没有后娘的同意,哪里也去不了,这般的憋屈和苦楚,将心比心,所以我说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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