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怡瞧着她发上的金步摇,目光缓缓落在她手腕上的那串翡翠玉串。“这玉串不是你何家的传家宝吗?以往从没见你戴过。”
“想说难得进宫便戴了。”其实是因为这串翡翠玉串和她头上金步摇的那只玉兔质地接近,都是上等好玉,就当凑成一套。
“质地清透,水头饱满,果真是上品。”公孙怡夸了一句。
她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总是无话不说的两人,她现在却生出一股搭不上话的异样,像是心间里深藏着什么,抵触着。
公孙怡不觉有异,一路上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说的全都是近来京里的趣事,自然也提到了流民的事。
何夕流静静听着,眉头微微攒着。
对了,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近来忙着婚嫁,倒是把朝堂上的大事忘了。
今儿个皇上龙心大悦,开了宫宴,可说是为了褒扬太子将流民处置极好,事实上约莫两三个月后,流民突然在京城里横行,偷盗抢拐样样来,细查之后才知道,太子原是好意让流民在因业寺里做些零工,谁知道几个负责看管流民的小官员竟从中克扣了流民的月饷,最终逼得流民不得不偷盗为生。
皇上知道后震怒得将太子禁足东宫,自己也气得快去了半条命,更糟的是不久后,有两名皇子趁机起兵造反,众人才知道有些流民分明就是皇子们麾下兵将乔装的,里应外合地打进宫中,所幸有太子镇压,并因此重掌实权。
太子有此结果,正是都照冶献计,他让太子得回权势、稳坐江山,才会成了肱股大臣,一步步踏上权力的巅峰。
八皇子最终也被栽赃造反,终身被圈禁在宫中……
打她重活一世之后,她把这些事都忘了,可是即便她想起来,她能说吗?再者,这一世与前世有些许不同,说不准,八皇子也不见得会落得圈禁的下场。
“夕流,你在想什么?”
“嗄?”她猛地回神,就见公孙怡正抓着自己的手。
“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回神,究竟是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公孙怡放开她。“我要跟你说,已经到了,你要先去逛园子还是先入席?”
何夕流想了下,道:“先逛园子好了,方才过来时我瞧御千池里有子午莲正开着,还带着香气,我想过去瞧瞧。”
“那先跟母亲她们说一声再过去。”
何夕流应了声,跟在公孙怡的身后,可是走没两步,她习惯性地往手腕一抓,惊觉翡翠玉串竟然不见了。
“怎了?”听她喊了声,公孙怡忙回头。
“我的玉串不见了。”她脸色惨白地道。
“怎会?刚刚不是还在?”
“我也不知道……”她呐呐地道。
她刚刚在想事情,想得太出神,压根没注意玉串掉了。这串玉串其实不怎么合她的手围,她怕掉了所以才会习惯性地抓手腕,却没想到还是掉了,可是掉在哪儿,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别担心,咱们往回头走,肯定找得着,你等一下。”公孙怡接过她手中的木匣子递给宫女送到秦氏那儿,再跟宫女要了盏灯笼。“走,提个灯笼看得比较仔细。”
“阿怡,谢谢你。”
“说什么谢,赶紧找吧,要是真找不到就跟姑姑说一声,她会差人找的。”公孙怡安抚着她,一路往回走,藉着灯沿路寻找。
第十二章 玉串引发的事故(2)
眼看都快走了一半的路,依旧不见玉串的踪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因为御花园设宴的关系,所以这条路上少有宫人,连想要差人传个话都不能。
突然有宫女跑来,气喘吁吁地道:“公孙姑娘和何姑娘怎么还在这儿?淑妃娘娘要公孙姑娘先过去一趟呢。”
公孙怡皱着眉看了何夕流一眼,何夕流忙道:“阿怡,我不打紧,你先回御花园,剩一半的路,我自个儿找。”
“可是……”公孙怡想了想,对那宫女道:“何姑娘丢了玉串,你留下来陪她找。夕流,你拿着灯笼,我先回御花园同姑姑说一声,让她多派几个人手过来。”
“也好。”何夕流点点头接过灯笼看着她离去,才又和宫女一路往前,朝延泽宫的方向走。
可她找得眼都快花了还是没找到,一直走到了一座宫殿门前,总算瞧见一串玉串,赶忙提着灯笼走去,才刚拾起一瞧,正觉得不像是自己那串,殿内适巧有人走出,嗓音低醇悦耳地对她道——
“何家千金?”
她吓得猛一抬眼,惊见是太子宇文仁,不知怎地突地想到都照冶的嘱咐,下意识回头一看,却不见宫女的身影……
御花园西侧,朝中官员聚在一块,难得放松聊些政事以外的闲话,三三两两地各成一团,都照冶则是站在池畔,若有所思地看着盛开的子午莲,不知为何心头依旧惶惶不安。
他抬眼看了四周,就见何夕潮在石亭内与人斗棋,正打算要他去女客那边探探时,身后传来声响,“都侍郎。”
他缓缓回头,道:“公孙世子。”
“请你善待夕流。”公孙恒淡声道。
“我善待夕流,是因为我深爱着她,不需要世子请托。”
公孙恒微愕了下,不敢相信他竟说出此等肉麻话。知道他深爱夕流,知道他会善待,他在安心的同时,又觉得极不是滋味。
“那就好。”话已带到,他和他已经无话可说,想到他最爱的姑娘即将成为都照冶的妻子,他就一刻都无法多待,随即抱拳作揖离去。
“世子。”
公孙恒顿下脚步,回头等着下文。
“国公府有鬼,赶紧处置,莫等到他日滋扰成祸。”
公孙恒皱着眉,道:“国公府两房已分家,这消息难道都侍郎不知道?”
“不是二房。”
“难道你认为国公府大房会对夕流不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公孙恒清俊的脸庞浮现一丝愠色。
都照冶张口欲言,肩上却突地被人勾住。
“世子爷,敢情是这厮又说了不好听的话惹了你?别跟他置气,这家伙的嘴没长好,别跟他见识。”开口的人是月下漭,俊俏脸庞满是笑意。
“同知大人,不过是闲聊几句,无事,下官先走一步。”话落,公孙恒头也不回地走了,瞧也没瞧都照冶一眼。
“世子爷的性子极好,你是怎么把人家气成这样的?”月下漭佯讶问着,嘴角的笑又坏又寻衅。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他抢了人家表妹,能不气吗?”于悬勾住他另一侧的肩。
“当初就对人家有意,还假装没兴趣,你这人也真是……挺好的。”
都照冶没理睬两人你来我往的讥讽,回头就问:“你俩来时可有瞧见太子?”
“咱们很少跟他往来,哪知太子来了没?倒是五皇子和六皇子都在那头。”月下漭用下巴给他指了个方向。“近来这两位皇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走得挺近,兄友弟恭的恶心模样让人满想吐的。”
“听说,五皇子的人曾经偷偷溜进因业寺里。”于悬补上一句就不再多说。都照冶自然是明白的,都是前世经历过的事,只是这一次,他要做的是让他们三人皆伤,让八皇子渔翁得利。
皇上有八名皇子,前三个皇子的生母皆位卑又早逝,三个皇子中一个幼年夭折,其余两个不受皇上重视,早早就投入太子阵营,除了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体弱没心思争储,八皇子舅家显赫,又与朝臣们有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互相扶持,可说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前世,八皇子圈禁到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宫中,这一世,他将要扶持他上位,不太容易,但至少比服侍一个多疑帝王要来得好。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得先确定夕流安好,否则他无法心安。
“你们可有女眷在那头?”
“……我是独子,娘又早逝,我说过了,你有没有在听?”月下漭瞪了他一眼。
“也不用看我,我跟嫡母不熟,也没有姊妹,至于我那个丢人现眼的大嫂差不多快被我大哥赶出府了。”
简单来说,这两个是帮不上忙的,都照冶不禁后悔,早知道今儿个就把阿婧带来,至少让他有借口光明正大地到东侧去。
想了想,他大步走进石亭里,看了棋局一眼,拿了一颗黑子,直接堵死了何夕潮几条路,气得何夕潮当场跳起来。
“都照冶,你想跟我干架是不是?”别看他文弱,想揍人时他还是行的。
“大哥,帮个忙,到女眷那头瞧瞧夕流在不在。”他说的同时,已经把他拉出亭外。
“发生什么事了?”何夕潮神色一敛。
“尚且不确定,大哥先去探探再说。”
何夕潮眉头皱了皱,他实在不想在这当头跑到女眷那头,这种宫宴有时就是变相的相看,他要是溜过去被人逮着了多麻烦,可一想到事关妹子,他牙一咬就闯过去了。
“你一下子问太子,一下子又担心你的未婚妻不见,该不会认为是太子把你的未婚妻给带走了?”月下漭懒懒地往他肩上一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