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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姨娘三十几岁还怀孕的消息马上造成了邻里的小轰动,牛大夫一下成了男人的救星,济世堂更是多了不少天黑后才进门的病人,而且牛泰福不要,牛泰心不要,非得要牛大夫看诊,还不能在大堂问诊,要去后面的小房间才肯说病症。

  甘姨娘怀孕,牛家的日子忙碌得很,但牛小月也没忘记一件事情——竞贡的结果要公布了。

  过往都是四月时会贴红榜。

  她一早要去卓太太那里,下午要去林二奶奶处,实在没空,于是掏了十文给济世堂巷口的小乞儿,「给我去问问,今年白茶是哪户得贡?」

  小乞儿虽然没读过书,但京城的乞儿可聪明了,拿了铜钱喜孜孜的说:「俺马上去问,问好了就回来在门口等牛小姐。」

  「乖,路上小心。」

  牛小月提了药箱就前往卓家,虽然没刻意打听城中事,但她知道裘总管前两个月就死了,只不过内务府是替皇宫张罗事物的地方,换了总管,那等于是重新审视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朝廷一直没透出风声。

  只要这次白茶上贡让尉迟家抢了先,顾家就只能原地踏步了。

  靠着前生的记忆,她今生不会让顾家平步青云。

  她明白了一件事情,面对仇恨才能解决仇恨。

  放下?事情不会过去。

  办事先生跟她说,顾太太打算把侄女窦容娇许给亲生儿子顾跃强,但顾老爷不同意,顾老太太更有意见——一个落魄门户的寄居小姐,看在媳妇的分上勉强让她在府里过日子,怎么还想当起奶奶来了?孙子喜欢当个姨娘也就是了,当正室万万不行。

  办事先生还说,窦容娇一边讨好顾跃强,一边却跟帐房先生的儿子过从甚密,他收买的小丫头两次看到窦容娇跟帐房先生的儿子在假山后面。

  牛小月对帐房先生的儿子有印象,眉清目秀,态度轻浮,但十分会说话,见到一些明显是太太年纪的人都会喊「奶奶这边请」,然后说她们实在太年轻了,导致自己无法分辨,逗得那些太太们乐不可支,直说他老实。

  光是这些消息就要二十两,还好有那笔退婚银,加上她知道自己跟尉迟言打赌一定会赢,还会有一千两银子,不然可无法负担这笔打听消息的费用。

  牛小月下午申时从林家回到济世堂,那小乞儿一见她就蹦起来,「牛小姐,俺打听到了,今年白茶是尉迟家得贡,得贡的是白芍药。」

  牛小月莞尔,是白牡丹。

  林家给了她一盒饼,牛小月取了一块赏了那小乞儿。

  那小乞儿高兴说:「打听消息什么的俺在行,牛小姐下次还要人,再叫俺。」

  那天稍晚,春暖又来了济世堂一趟,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生性谨慎,见李氏在,就说有话要跟小牛医娘私下说。

  牛小月带她进了自己房间,春暖才拿出一个大信封。

  「大爷说,谢谢小牛医娘,这里面是十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共一千两,请小牛医娘点收。」

  尉迟家此时自然是欢欣鼓舞。

  竞贡成功了,得了三年白茶资格,从此成为皇商,身分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只要能顺着田副总管这条线,将来能竞贡更多的茶品,甚至是尉迟家出产的瓜果蔬菜都可能成为宫中之物。

  封太君老脸上藏不住笑容,「言儿可做得太好了,不愧是我们尉迟家的大好男儿。」

  二太太接着说:「那是,母亲跟大嫂教出来的孩子肯定出色。」

  三房的管姨娘见状,赶紧讨好,「这以后我们全家都沾光了,八爷的婚事已经定了,九爷可以说上个官家小姐了呢。」

  九爷尉迟应是管姨娘的亲生儿子,所以特别关心。

  尉迟言的两个叔叔尉迟仲德、尉迟叔德也都显得十分喜悦——尉迟言虽然是侄子,但也没忘记他们二三房,家里赚了钱,除了月银还会给零花,一次就是一千两大红包,虽然叔叔跟侄子拿零花很不像样,但日子轻松,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大红包分一半给正妻,让正妻闭嘴,另一半拿去跟猪朋狗友花天酒地,小日子过得舒爽极了。

  尉迟言的几个弟弟,有不服气的,但也有真心高兴的。

  不服气的觉得自己才能也不差,凭什么不能接管家族事业,此时见大哥把家业整得蒸蒸日上,很是嫉妒,明知道自己有好处沾,但心里也不是滋味。

  高兴的多是平庸的弟弟们,读书不成,生意不成,总之靠着大哥给的十两月银也过得挺滋润,偶而母亲那边再给个三五十两下来,那日子可美了,总之不用烦恼吃穿,出门又人人捧着,挺舒服。

  尉迟言从小丧父,被严格教养长大,此时这样大的喜事,竟然也是不动声色,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厉害,没有怡然享受二三房的讨好,就是淡淡的,像过去每一天一样——没人知道,他在观察那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侄子。

  三岁定八十,看小孩子最准。

  他的嗣子不能是想走捷径的人,要不骄不躁,敦厚、踏实、聪明,这才能成为他尉迟言的嗣子,才能扛起这个家。

  「大爷。」花开匆匆进来,「驿站那边来了贵客。」

  尉迟言几岁,花开就几岁,跟着他快二十年,生性很端庄,她会在这种场合要尉迟言离开,那贵客想必不是普通人。

  封太君也没多问,「既然是贵客,言儿就去吧。」

  尉迟家的众人也没怀疑,他们今日刚刚成为皇商,也许来的正是内务府的人,花开已经是快三十岁的老丫头了,见多识广,她说重要,那一定是重要的。

  尉迟言跟几位长辈告别,这就出了花厅。

  他生性稳重,也没在车上问是谁,反而是花开几度想开口,又忍住。

  马车辘辘,过了半个时辰后到达驿站。

  驿站工作不分日夜,灯火通明,就见「尉迟馆」的烛火也还亮着。

  尉迟言大步前进。

  尉迟馆一楼是派船处,二楼才是待客跟他小憩的地方。

  在派船处的高峰一见他,马上起来,「大爷,贵客在二楼,小的已经奉茶奉点心了。」

  尉迟言点了点头,这便上了二楼。

  二楼烛光火亮,只见是一个女子,已经初夏了还穿着冬天的貂裘,梳着少女发式——尉迟言狐疑,这是谁?哪个门户会允许女儿家这么晚还出门?那姑娘听得脚步声,转过头来,烛火掩映下,容貌清清楚楚。

  尉迟言大骇——

  居然是金云娟!

  金云娟,他的第二任未婚妻,她不是十年前就病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云娟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柔弱,只见她站了起来,屈膝行礼,「云娟见过尉迟大爷。」

  饶是尉迟言已经二十九岁,也经历过不少事情,此刻还是难掩诧异,「金……金小姐。」

  金云娟歉然,「吓着尉迟大爷了。」

  「没事。」尉迟言还是很错乱,「金小姐不是……怎么又……」

  他记得自己跟金云娟订亲后,两家打算半年后举办婚礼,怎么知道婚礼前十五天,金家派人来传话,金云娟急病死了。

  他跟金云娟见过几次面,他知道她对自己很满意,也一心等着嫁入尉迟家展开新生活,他们是未婚夫妻,交换信件理所当然,他完全记得金云娟字里行间那些期待。

  此刻眼前的金云娟比他记忆中的瘦得多,妆容精致仍掩饰不住憔悴,已经夏天了却还穿着貂裘,可见身体有多不好。

  尉迟言定了定神,「金小姐坐下吧。」

  金云娟听话的在绣墩坐下,「我写过几封信,但想想我的信没特别封缄,是到不了大爷的手中,只能自己来一趟,唐突了。」

  「不唐突。」尉迟言镇定下来后,慢慢有种喜悦生出,原来她还活着,自己没克死金云娟,「金小姐这几年可好?」

  「我都在养病,这一年来总算能下床,今年过年后,感觉身体真的在恢复,不敢耽误,第一时间就写信给大爷了。」金云娟的声音很小,彷佛这等音量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当年……我病重倒下,我怕过门就死,平白给尉迟家添了麻烦,所以才说自己已经病死,这样至少尉迟家不用办我的丧事,咳,咳……」

  「那金家呢?居然也同意?」

  「祖父官位不高,尉迟家又蒸蒸日上,家里深怕我过门就病故,得罪尉迟家,所以也赞同我婚前装死,于是办了我的丧事,然后把我送到玉佛山疗养,这几年一直是嬷嬷在照顾我,我听说大爷迟迟未婚:心里过意不去,一心想赶快好起来,也许是诚心感动了菩萨,我这几年果然慢慢好转,能下床、能走路,我好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告诉大爷,我还没死。」

  第六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1)

  牛小月虽然每个月赚十几两给家里,但身为庶出的女儿,身分却是最低的,得一早起来负责开门。

  这天她刚刚固定好大门门板,就有个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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