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给佟靖敲了一记警钟,他尚健在,儿子就阳奉阴违、自作主张,不将他放在眼里,一旦他先走了,小钟氏岂能安享晚年?
有钱傍身,至少奴仆不敢不尽心。
佟治和慕容氏知道佟洲挨鞭子,心里舒服了。
宣明帝不想劳民伤财,选秀没有大办,一个月就选完了,勋贵之家的女儿只选了三个,还是太皇太后挑中的,其他的均是小官之女。
当朝没有太后,太皇太后选了佟挽月进宫,一是奖赏有功之臣,安抚曾经与定国公共事过的武将,二是佟挽月的生父没有功名在身,少了一丝底气,会比较安分。当宣旨的太监到了临安伯府,佟靖事先得到风声,也不得不回府领着全家人接旨,叩谢圣恩。
佟挽月封为美人,从六品。
意外的是定国公府的旁支,早年分出去的庶出三房家的嫡孙女阮氏也被太皇太后选进宫,封为宝林,正七品。
这是宣告朝廷不打算继绩清算定国公一脉,夹紧尾巴做人吧!
所有获选的秀女,均定八月初六进宫。
迎回佟挽月和宫中赐下的两位嬷嬷,佟洲和常氏又得意起来了,挺直背脊、高声谈笑,连带庶女佟星珠的行情也水涨船高。
不过经佟挽月提醒,进宫想过好日子少不了金银打点铺路,常氏便答应了娘家庶出大姊的提亲,明年开春将佟星珠嫁给卢家四子,而卢家则答应每年送一万两银票进宫孝敬佟美人。
佟挽月会不会受宠尚不得而知,佟照月和夫婿周钧倒是回娘家恭贺了一番。
佟星妤看佟挽月这般得意,不免眼红,又开始后悔没进宫选秀,不然哪有佟挽月今日的风光,幸好让慕容氏给教训一顿,这才安静下来。
待八月初六,宫里的马车迎十六位秀女进宫,从此家人是路人,此生再难相见。
*
金秋九月,大房的三姑娘佟星妤出阁。
十月十八,二房的四姑娘佟星珠与卢家四郎订亲,聘礼十分丰厚,其中有一匣子银票,佟星珠连一下都没摸到就被常氏收了起来。
姊姊们都有了归宿,纪老爷子便勒令纪鸣正式替纪宽下聘,给佟福玥的聘礼最起码值一万两银子,佟靖和小钟氏很满意,都给添到佟福玥的嫁妆单子里。
慕容氏没作声,常氏却觉得该扣下一些补贴公中,被小钟氏骂了一顿,叫她拿出卢家给的银票充公,常氏不想给只能跑了。
年底,佟治终于添了金孙,佟琦有了儿子,谁知史氏在坐月子时,却传出慕容氏身边的丫鬟春樱爬床,和佟琦有了苟且。
史氏气得脑子晕眩,本来怀疑婆婆是故意的,后来春樱被慕容氏灌药发卖出去,她才相信婆婆不是那种见不得媳妇太好的人,婆媳关系一样好,但史氏的心里却再也不敬重佟琦,他不再是她的天。
史氏是传统女子,丈夫纳妾她能忍,但随便一个丫鬟都能拉上床,人品堪忧;若是被丫鬟算计了,那是脑子有问题,无论哪一种都令她失望。
慕容氏毫不留情地卖了春樱,震慑了一些有心想爬床的漂亮丫鬟,小钟氏在女眷们来请安时公开赞扬慕容氏。
“世子夫人做得好,有当家夫人的风范。”顿了顿,她又训诫道:“一个家族的风气歪了,根也会慢慢腐坏,追根究底都是一件一件的小事累积出来。今日纵容春樱,明日夏樱秋樱冬樱也会有样学样,看似风流小事,但家里的爷们都这么容易被勾引上床,没点担当,这个家还有指望吗?”
慕容氏觉得丢脸,却无言反驳,毕竟丈夫美色当前无法把持是事实。
文净岚亲眼见证高门大院的宅斗日常,果然戏剧来自于生活。
家里的喜事接二连三,这个年依旧过得喜气洋洋,祭灶、扫尘、做许多吃食、祭祖、放鞭炮、放焰火、吃团圆饭、守岁,过年了。
过了二月,卢家迫不及待的将佟星珠娶回去,与临安伯府的关系更紧密些。佟清民当了三年阳和府知府,政绩出色,被召回京述职,举家回来又是一番热闹,也能亲手打点女儿出阁的大小事。
纪宽来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佟清民与他相谈甚欢,言谈中不吝惜教纪宽知晓他看重女儿。
曹氏见纪宽气质端华,温润如玉,也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喜欢,她像这时代大多数的母亲一样,虽然更重视能顶门立户的儿子,但也不是不喜欢女儿。
纪宽心里欣慰,他即将迎娶进门的姑娘有一双好爹娘,尤其是岳父,说到女儿就打从心底笑出来,目光慈爱,他为佟福玥感到开心,又有些心酸。没关系,以后岳父岳母也是他的爹娘,父子缘浅又何妨。
佟福玥跟三个弟弟好一番亲近,让纪宽陪三个小舅子游京城,逛书肆会记得给她买几本前朝野史和饮食杂谈,邀几位同窗一起坐游舫吟诗作画,三个弟弟和纪宽各画了一幅画回来给她,描绘他们游湖的景色,佟福玥喜出望外,将那些画看了好久才珍重地收起来。
到了四月底,宣明帝对佟清民做出了安排,让佟清民出任山东布政使,管一省钱粮事务,还允许他办完女儿的婚嫁之事,六月再启程上任。
纪鸣最会揣摩上意,一双富贵眼看出了皇帝要继绩重用佟清民,长子的这门亲事有必要重新重视起来,于是放下身段拉着不情不愿的平宁郡主登门拜访。
佟靖亲自领着三儿七孙在前院接待纪鸣。
纪鸣知道临安伯是个狠人,也想过场面可能不会太和平,但最多也就是让佟清民和世子佟治一起接待,没想到临安伯为了一个孙女也能舍出老脸,可见他尚未进门的大儿媳很是受宠啊!
纪鸣在心中记了一笔,不能太漠视长子长媳。
他与佟靖坐在上首,佟清民安静地坐于下首,听着佟治和佟洲欢快地交谈,佟清民慢慢地喝着茶,气势沉稳,好像可以坐到天荒地老也不着急,垂眸看着手里的茶盏,彷佛那里面开出了花。
纪鸣心里再添一笔,佟家有佟清民在,不会败落。
身在内院的平宁郡主对这门亲事也挑不出有哪里不好,小钟氏笑容温婉,眼神平静无波,没想巴结皇家郡主。
曹氏得体的微笑,从容地问答,她跟着丈夫在外任官多年,官夫人的架子也练出来了,知道朝廷那些宗室女和外戚虽多,真正尊贵荣宠的可没几个,自是不怕什么。
这时,一位端丽少女托了个了小小的刎红海棠花托盘来上茶,平宁郡主便知这是快要进门的大儿媳了。
“福玥给郡主请安,郡主请喝茶。”佟福玥神色平静而安详,微垂着眼眸,恭敬地奉茶,姿容清丽、声音婉转,一身的闺阁气度。
平宁郡主一向不把庶出看在眼里,庶子生的嫡子嫡女在她眼里也低了一等,如今见着佟福玥,却觉得真是便宜了纪宽!
“老爷子为大郎求娶的姑娘果然端庄秀雅,令人见之忘俗。”平宁郡主也不纠结了,褪下手腕上的金丝红翡镯子套在佟福玥手上,算是婆婆给的见面礼。
佟福玥见祖母和母亲微笑领首,便道谢收下。
“郡主尝一尝莲蓉甘露酥,还有这一盘玫瑰百果蜜糕,都是今早刚做的。”佟福玥知道纪家内部的恩怨,但面子功夫要做足,谁教他们是晚辈呢。
说真的,每个大家族里面的爱恨情仇、利益纠葛均多不胜数,若非纪老爷子强势护孙,纪宽的委屈真无处诉说。
“这点心做得不错。”平宁郡主尝了一块玫瑰百果蜜糕,还算合她胃口,再端起青花瓷石榴花卉纹的茶碗,看得出来佟家的生活很富裕。
平宁郡主生来富贵,虽然不甘心纪宽愈过愈好,但若是娶一个穷门小户的进门,她也受不了跟那种人打交道。
算了,如同侯爷所言,霞光进了宣明帝的后宫,潜邸旧人家世好的、有生养的均封了高位,霞光区区一个正五品贵人,说到底还是娘家不给力。
武定侯府无法跟当年的定国公府相比,有个探花郎大哥也算给霞光加分,跟宣明帝闲聊时提到家人也不会没面子,还能说一说兄妹情深给宣明帝一个好印象。
平宁郡主人到中年,自觉脾气好多了,决定忍受纪宽的存在,只要对她女儿的前程有利就好。
她想一棒子将纪宽打落尘埃或直接打入地狱都不成功,不是她无能,是纪宽运气太好,还有纪老爷子压在她头上,因此她才忍耐地退了一步,听从娘家母亲之言把纪宽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真是太善良了!平宁郡主如是想。
其他人若有读心术,非吐她一脸口水不可,当了恶妇还想装观世音,不是你心慈手软,是纪宽命大没被你害死,没被你敲断一身傲骨!
佟福玥回到小钟氏身旁,和文净岚、佟星心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