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家的心里不爽,便时时留意文净岚的一举一动,终于有一天,她转身取汤匙又回过身时,刚好瞧见文净岚的食指滴出水落入那碗药膳中。
“表姑娘,你的手流汗了——”平安家的尖叫出声,故意风风火火的抢过那碗药膳,气急败坏道:“这可是给伯爷补身子的,表姑娘你的手会流汗就不该端,这下好了,这碗汤脏了,怎能送去正院?倒掉倒掉,重新煮一碗。”
她不由分说就倒入汩桶中,不给表姑娘留面子。
文净岚一开始吓得心跳快停止,她的金手指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被抓去解剖?还是被抓去关起来,天天榨光灵泉水?
直到平安家的把药膳倒掉,又一直念着“表姑娘的手也太会出汗了”、“哎哟,一双会出汗的手做吃食干净吗”,她才发觉自己……似乎没有露馅?但平安家的嚷嚷得厨房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又瞄向她的手,似乎想看看多会出汗。
文净岚下意识将手缩在身后,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我警告你们不许再谈论我的手会出汗,否则我告诉外祖母!”
气呼呼的出了厨房,文净岚的膝盖才开始发软,吓死她了,还以为金手指将暴露于人前,给自己带来祸端,原来并没有。
幸好古代人想像不出有指尖灵泉这种神仙手段,只以为是手出汗了。
庆幸之余,文净岚再不敢小看古人,他们一样精明、狡诈、手段百出。
小钟氏得到消息,便知文净岚露馅了,心中好笑,让人去厨房警告他们不许再议论表姑娘的手会出汗,坏了表姑娘的名声。
文净岚这才安心了,便想尽快将自己嫁出去。
第八章 侯府办春宴(1)
纪宽下衙后匆匆回府。
佟福玥歪在起居小厅的软炕上,身上盖着薄被,手里端着燕窝粥小口喝着,丫鬟嬷嬷围在她身边照顾着,纪宽高悬的一颗心慢慢放下。
“相公回来了!”见他比平时早回来,显然接到报信就往回赶,佟福玥觉得自己的心彷佛春水漫过,暖暖的。
纪宽走近,下人们识趣地退开,见她把碗放在一旁,要掀掉薄被把脚放下,他一下张臂抱住她,不教她动弹。
他就这么立在炕前张开双臂拥抱着她,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就怕有人来抢夺。
“相公。”佟福玥的脸红通通,心里却涌起一股甜蜜来。
“你有了身孕,以后行走坐卧的行动均须缓和些,不要着急。”他怀抱着她,舍不得放手,柔声道:“想吃什么、做什么都让下人去忙,你不要累着自己,好好养胎……可惜岳母不在京城,祖母年纪大了不好劳动,怀孕有什么规矩和讲究我们也不知道……”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乌黑的青丝,心里忐忑。
初闻妻子有孕,一下子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他恨不能插翅飞回来。
自从平宁郡主对他动了杀心,父亲对他不管不顾,他便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世上唯有祖父一位至亲。
成亲后,妻子与他相濡以沫、恩爱和谐,他的心一点一点被焙热了,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总欠缺些什么。
如今他明白,他想要孩子,他很想要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跟纪家其他人都没有关系的,只属于他纪宽这一脉的孩子。
他身体的温暖传递至佟福玥心间,只觉得胸中柔情万千。“你不用太担心,我身边的嬷嬷都是祖母精挑细选过的,很能干。”
“祖母知道你嫁过来婆婆靠不住,才刻意挑几个老成的嬷嬷做陪房,她老人家是真心疼爱你,我们以后多孝敬她。”纪宽心里感激,也不免感慨小钟氏如此贤德,满府儿孙都不是她的血脉,却从不使坏刁难,反而处处关照。
相比之下,平宁郡主妥妥的坏女人。
“好,我们一起孝敬家里的老人。”她抬起脸朝他粲笑。
纪宽的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放松手臂在她身旁落坐,端起一旁的燕窝粥,“凉了,去热一热。”
春芽机伶地上前接过碗退下。
“你还想吃些什么?”
“山药百合枸杞粥也不错,明日早膳吃。”
“为何要等明日?今天想吃便吩咐厨房一声。”
“吃不下呢,我们还要用晚膳。”
纪宽这才不坚持,握住她的手絮絮叨叨孩子的事,可见他多期待当爹。
直到佟福玥重新喝完燕窝粥,纪宽才想到一事。“后天隔壁办春宴,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被人冲撞……”
“那可不行,我身为儿媳没有帮忙张罗,若是连露面都不肯,肯定谣言满天飞,毕竟我又不是快要生了。”
“这是侯府第一次办春宴,邀请的客人很多,人来人往的怕有人碰到你。”
“我又不是瓷器。”佟福玥微笑着摇头,“你放轻松好不好,你紧张,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我身边有人服侍,而且我祖母也会来。”
“那你就跟在祖母身边,就说要服侍长辈。”
“好,我听你的。”心里软绵绵的。
真是关心则乱,没想到谪仙公子也有唠唠叨叨的一天。
佟福玥却心里甜甜的,像吃了好大一块甜糕。
*
次日,纪宽心情很好的去翰林院点卯。
翰林院有不少无心仕途、或没能力一展所长的尸位素餐之辈,只求俸禄安稳落袋的在翰林院终老。
都说十年寒窗苦读,其实何止十年,同科的状元杨恕三十八岁才高中,去年腊月都抱上孙子了。
辛辛苦苦一场,谁不想在史书上添一笔?即使不屑或不贪虚名,实惠总是要的,有权有钱才是人上人。
朝堂上千丝万缕的权谋利益纠葛,稍一不慎就有可能成了替罪羊,是以才有“朝中无人莫做官”的老话,没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千万难。
清高的翰林院也不例外,开春的时候,榜眼石凡德因礼部陶侍郎的推荐,得到翰林院几位大儒的赏识,一起编撰先帝的文章诗稿,将由宣明帝作序刊行。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虽然动笔的是掌院学士和几位大儒,石凡德不过帮着查找典籍,跑跑腿打下手,但书成之后,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角落里。
翰林院多少熬到白首的老翰林,还有历届的状元、榜眼、探花和庶吉士,谁不想给皇帝着书立说,当个名臣,石凡德被人羡慕、嫉妒也不奇怪了。
石凡德志得意满,挑个有力的妻族太重要了。
同科的进士谁能与他比肩?状元起步太晚,这辈子能混到四品就不错了,二甲进士也有好些人出身不错,但本身才学却不如他。
唯独纪宽,出身武定侯府,娶的妻子是临安伯佟靖的嫡孙女,岳父是山东布政使佟清民,本人才学出众,相貌俊美清隽,就有人在他身旁冷言冷语。
“若非纪宽生得太好,才委屈做了探花郎,不然状元不敢说,榜眼肯定要换人。”
不招人妒是庸才,石凡德更看不上那些嫉妒他的人,但谁又想得到,他心里其实一直偷偷在嫉妒纪宽。
他先娶妻,得了妻子丰厚的嫁妆,生活阔绰起来,后来纪宽娶妻,翰林院好些人都去凑热闹,石凡德也包了礼金去观礼,谁想新娘子的陪嫁浩浩荡荡,晃花人眼。
石凡德心里酸涩,以为自己是独一份呢,后来察觉到纪宽喜事不在武定侯府办,可见纪宽不受武定侯重视,他心里才舒畅。
如今他又得了好差事,更加得意。
纪宽为人清冷,很少笑,笑了易招桃花,给人不庄重的感觉,反正他本来就不爱笑,生得好看不笑又有什么关系?
但如今纪宽笑了,一脸春风得意。
有交好的同年便问道:“可有什么喜事?”
纪宽道:“内人将为我添丁弄瓦。”
“恭喜恭喜,传宗接代是大事。”
“你成亲过了大半年,有喜讯好哇,令尊肯定高兴。”
“等生了儿子过百日、做周岁,大家一起去你家热闹。”
纪宽自然答应,拱手道谢。
石凡德在一旁冷笑道:“真遗憾啊,听人说明日武定侯府办春宴,心想趁着休沐日去见识一下侯府的庭园美景,以为纪翰林终于拿到请柬要送给大家呢,谁知竟然不是,到底是庶出的不着嫡母待见……哎呀,我不是说你,你可不要小肚鸡肠的放在心里。”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打人不打脸,读书人更讲究这点,况且朝堂上的官员有寒门子弟,也有庶子争气。
纪宽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冷冷的。“家父将我分出来,让我支应纪家老宅的门庭,我不过是武定侯府的旁支,郡主的请柬要送到谁家手上,我的确不便过问,还望石翰林海涵,并非我瞧不起石翰林才不给你请柬。”
石凡德一噎。
“家母收到请柬了。”一位出身勋贵家的翰林道。
“我家也收到。”
“本来办春宴,请来的都是通家之好。”这些话的潜在意义是——你石凡德的长辈是哪家的?